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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平凡建筑师
maningermany:德国留学随笔
“做个平凡的建筑师”,没人这么对我说过。
我上大学时,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永恒的气息,学建筑的把它叫“空间”,建筑大师的哲学是你我他图纸上常引用的名言。一切都在告诉我们,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们是“建筑师”。于是和很多人一样,我也在自己编织的建筑梦想中飞翔,“空间”是不变的主题,追求个性的图面效果,是我每次矛盾后的结果:因为我无法做到抛开所谓的“效果”去追求实质的“设计”。我们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的方案看起来复杂或者有思想,我们总是在幻想自己设计的空间有多么动人,好象我们才是建筑的主人。
毕业了,开始工作了,巨大的反差让我们无所适从,失望,埋怨,到激情不再,最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还喜欢建筑这行,还是不过就是一个谋生的职业。
受困之下,我来到德国。
“这里给你自由,但你要给出你的理由。”
几乎不存在表达形式的限制,一个例子是曾经三个人演了个雕塑对话的场景作为一个一天的快题设计。
来德国后第一次的激动是在一次改作业之后。
那是做一个个人藏书和阅览室,那时自己设想的藏阅分开中间是室内外“过渡空间”的方案都被否定,因为我所设想的室内外空间没有存在的理由,旁边的主人住宅已经“生长”在室内外交融的优美环境中,需要的是一个简单地“点”在环境中且让主人能很便利达到的小房子,“过渡空间”的想法不是不好,是“小题大做”了。
教授问我,您为什么不就做一个长方形呢?我愣了,心想那还要建筑师设计吗?而在随后的交谈中,就是教授建议把这个长方形小房子中的两列书架走道向一边偏移一米五,就得到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使用空间,这是真正的“空间”,是为功能服务的“空间”:一侧是摆放两列书架的空间,一侧是供对感兴趣的书简要流览的空间,两个空间的尽头是一个分隔相对独立的工作室。也许一些学建筑的对我的激动无动于衷,但就是这样一个也许平淡的想法让我开始重新思考上大学时对美伦美奂的空间的追求是否太过“无中生有”了,要不就是我上学时对建筑的理解太差,但我相信大多数建筑学的学生和我那时是一样的。
我后来一直惊讶德国人设计的简洁,因为在很多德国建筑师的设计概念中,“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案”是他们的追求。而中国学生的弱点就在于,不敢简单。
“做个平凡的建筑师”,我想这句话并不是我自己杜撰出来的,很多建筑师肯定和我一样在内心也曾经埋下这模糊的潜意识,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是就不再追求建筑师的本能—创造?
当我们设计一个建筑时,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想法和理出个“头绪”是复杂而痛苦的,而通常学生时代的准建筑师会从自己喜欢的建筑经典中找“灵感”,而不是从人对建筑的需求入手,那么就说说什么是人对建筑的最渴望的需求。
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快题,没说要设计什么,就是给出了一个词:“温暖的起居室”(Warme Stube,翻译得不太准确,Stube不是指真正意义上的起居室,说一个角落也许更恰当)。理性的德国人原来并不妨碍他们对想象力的追求。结果是各种各样的:一排燃烧的蜡烛,温暖的颜色和质感的组合,都是德国学生的作品。于是他们抓住了人对一个温暖的起居室的基本需求,下一步就是要设计一个真正的温暖的起居室了。我想说的是,灵感就是这么来的,“头绪”出自建筑师对人的关怀,这其实是我们经常说的老话,但至少原来我对这句话的领会是停留在对功能的满足上。虽说建筑并不一定都能够用这种方法作为开始构思的“基础”,但我还是觉得这提醒了我对建筑本质的追求。
想找到一条“路”实在是太难了,每设计一个建筑都是一个从头开始的过程。
说说我的第一个大设计。
我选的课题是在瑞士苏黎士一条著名的大街上(Bahnhof Strasse),两侧是很多著名的银行。这个题是为FIFA设计一个具展示FIFA历史功能的中心或说聚会场所,这个组的教授是瑞士的两个建筑师。
地不大,右侧面由一个开口引向一个小教堂,教堂左边是一个典型的欧洲式的小广场。说是广场,其实就是一个很小的喷水池,略微熟悉西方建筑史的就能想象那类似于密集建筑群中的围绕一口井形成的。
我的方案是通过对环境的分析,把临街的前半部沿基地做成一个五层的盒子,作为展示和展览空间,后半部是一个三层的玻璃“钢琴”,开向教堂,主要是Cafe和展览空间的休闲区,两个部分的分隔用一面从上到下三层的格子墙。考虑沿街建筑的立面时,我把靠近相临建筑的一竖条墙做得很窄,用开小窗的实墙从结构框架中退后10cm做为对临近建筑立面的延续,从入口开始就是整面的四层高的玻璃墙,顶层是和那一片起延续作用的墙一样手法的处理,不过墙和框架在一个平面上。
我对这个方案最满意的是,我用那个玻璃“钢琴”的弧面,创造了一个教堂入口处新的广场空间和前后两部分两个尺度的运用,临街的尺度大,后面围合水井的建筑尺度更“近人”。
瑞士的两个建筑师并不很满意我的设计。
指导我们的教授是两个瑞士建筑师Romero和Schaefler。
“您对城市空间环境的关注很值得赞赏”一个教授从教堂的侧后方看我的模型时说(当时我们做这个题的同学做了一个一米二长的1:100环境模型
),“但是我想说的是,您的方案破坏了您最初的想法,如果想您创造一个新的教堂前的小广场的话,会打破原来的围合水井的广场和旁边教堂的空间上的平衡,它们离得太近,您无法得到您想达到的目的,抛开对新广场的创造,集中对原来的广场进行改造,是我个人的想法。”“另外您对立面的处理,是否能达到您所说的‘延续’,我表示怀疑,和相邻建筑处您采用了类似James
Sterling曾用过的手法,但是那边玻璃墙面的使用,破坏了您手法的一致性,让人感到很怪。”
不得不承认,我是学的Sterling,但是我没能很好的考察研究相邻和对街建筑的比例关系,我对“延续”的设想是一种感性的认识,并不是理性思考的结果,说白了,就是理由不充分或者不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