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华南现象”走向“岭南学派”
汪原 2010-06-25 17:2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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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华中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武汉,430074)
从“华南现象”走向“岭南学派”
汪原
摘 要 针对在岭南出现的所谓“华南现象”,从行动与效果、技术理性和社会诉求等多个方面进行了理论式的剖析,指出在看似现象的背后,实际上已经酝酿着一个学派,即“岭南学派”的诞生。并提出了要通过纵向上的历史梳理和横向上的比较去言说,要通过推出新作品以及对建成作品的系统理论分析去总结和强化学派的概念,从而走出一条中国现代建筑的新路。
关键词 岭南建筑 技术理性 地域性
KEY WORDS Lingnan architecture,technic reason,territory
中图分类号 TU-02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0-3959(2008)05-00-00
近十几年,在岭南出现了一股很强的设计力量,即以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为核心的设计团队(以下简称“华南院”)。他们不仅先后设计了一批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扩建、奥运羽毛球馆和上海世博会中国馆等,有着重要影响和高水准的作品,并且在大学校园规划和校园建筑设计、体育建筑、博览建筑等不同的建筑项目类型上,以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使其影响迅速遍及全国。
这股力量的兴起以及引发的问题理应值得学术界关注,但是,当我们试图对其进行描述进而研究时,却很难找到一个准确的词语或概念对其进行概括。我们或是可以称之为“华南现象”、“华南制造”或“新岭南建筑”,但这些概念似乎都只触其鳞爪而未及其整体神髓。“现象”,该词指代的是浮光掠影的浅表形式或意象,在时间上不会持久,而这股力量总令人感到其绵延之势;“华南制造”虽然能够表述批量性和品牌性,就像“中国制造”一样,但是“制造”总是和加工业联系在一起,而且更多的是替人加工,自己少有原创;当然,一提到华南,必定会涉及“岭南建筑”这一概念。尽管在学界已成共识,但“岭南建筑”不仅内涵狭窄,且地域性太强。而今天,华南院的设计作品早已超越了地域局限而遍布全国了。另外“岭南建筑”所指向的主要是建筑本身,是结合特定的地域所呈现的空间形式,很少或根本没有涵盖其创作群体的思想、意识及其新的管理与运作模式。
既然准确地描述有点勉为其难,不如暂且把对概念的界定或寻找放下,来看看这股力量到底有哪些共同的特征。
一 “行动”与“效果”
实际上华南院并非清一色的广东本地人或华南理工自己的毕业生,许多都来自于其他院校,并且还占有相当的比例。但是一旦汇聚到华南院这个团队中,很快就被感染、同化以致融为一体,并表现出较为一致的思想行为取向。具体表现在设计中就是不奢谈建筑理论,而是把设计实践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理念或观念是否有价值,完全取决于设计能否在竞标中取胜,能否把建筑建造和实施起来。因此,对于这个设计团队来说,一方面,任何理论和观念是否真实有效,都在于它们在设计实践中能否带来实际效果,因而强调的是具体的“行动”;另一方面,在具体做的过程中,尽管会出现可能的观念纷争,但最终都消弭于对实际效果的追求中。
这种对“行动”与“效果”的强调实际上与广东人看待事物和处理事物的态度是一致的,或者就是广东人的处世哲学。大家都知道广东人不喜欢谈论过于抽象的东西。纯逻辑的、形而上的、玄虚的话题,勾不起广东人的任何兴致。新鲜的鸡肉、冰鲜鸡、急冻的鸡肉,广东人一吃到嘴里就能分辨一二,但他们从来都不会从文化禀赋的角度上去思考公鸡和母鸡存在的文化心理差异(公鸡每天只对着即出的太阳引吭,而母鸡只会对自己下的蛋咯咯嗒,从文化心理的角度看,两者存在着截然不同的精神追求)。
如果把这种重实践而轻理论或者务实的和重效用的取向,提升到形而上的层面来分析,就不难看出广东人的知识观和真理观,即强调认识的目的不是去反映客观世界的本质和规律,而是认识这一行动的效果。“真理”则被归结为“有用”、“效用”、或“行动的成功”,知识和理论则被看做只是对行为结果的假定总结,是为行动提供信念,因而“知识”最终被归结为“行动的工具”。这种思想体现的是一种思与做的前后关系,广东人似乎永远都是先做起来,是否要思或如何思,那都是做完了之后的事。这种思想态度与邓小平倡导的白猫黑猫理论是如出一辙的,而这种处事和做事方式在华南院这个设计团队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甚至逐渐演变成了这个团队的一种集体无意识。
二 技术理性与社会诉求
夏昌世、陈伯齐、谭天宋、胡罗飞、龙庆忠等一批留德、留日学者在教育、研究和设计中一直倡导和奉行的是技术理性和分析的方法。夏昌世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从夏老在上个世纪50~60年代所做的一些作品(如华南工学院图书馆改造)能清楚地看出,针对岭南亚热带气候条件,从整体布局和功能结构上打破中轴对称,关注具体使用的自由平面;从构造设计上提出的通风、遮阳和隔热的设计原则。这些无不体现出夏昌世不是简单地照搬现代主义的风格,而是将现代主义思想的基本立场、理念,如关注社会、关注当下建造条件等,很好地与岭南地域的具体问题进行了对接,将自己对德国现代主义的理解,以及现代主义的精髓在岭南这块异域的土地上进行了有机的结合。
作为夏昌世唯一嫡传弟子的何镜堂先生,不仅将这种现代主义的思想传承下来,而且在与更广泛的地域文化的结合中,进行了全新的探索和诠释。例如在对社会现实和社会需求的高度关注上,针对国家对高教事业、文化事业和体育事业的大量投入,华南院依托高校的研究基础,设计出了一大批作品,不仅很快就占领了设计市场,而且还形成了所谓的典型范本。现在只要上网稍做检索,就会跳出一大堆华南院规划设计的高校校园,而这一两年则又转向了博物馆和体育馆。同时,为了应对中国建筑高速发展建设的现实,基于高起点的研究基础上,适时地推出了许多基本功能单元模块,针对不同的地域、文化,根据不同规模和功能,快速地进行再组合,以适应批量的设计和建造。
技术理性也决定了华南院创作的基本态度和风格上的基本特征,因此其作品中少有形体怪异或过多诉诸感性的作品。而且从创办之初,像夏昌世等教授就有自己的事务所,许多青年助教甚至高年级的学生都能直接参与协助设计绘图,并形成了一种流传至今的传统。到今天,华南院将这种传统在管理模式上不断组织化和系统化,在运作模式上更加梯队化,在项目的针对性上更加专业化和学术化了。
三 走向“岭南学派”
如果说重“行动”和重“效果”是华南院创作的思想哲学,技术理性是其方法论的追求,风格也必然会逐渐凸现和清晰出来。而且从开始之初,历经10多年至现在,仍然呈现涌泉和壮大之势,这岂不就是一个学派的出现已经具备的条件吗?当然,学派有时并非是一个紧密的团体,如美国西海岸的圣莫尼卡学派即是一个松散的联盟,甚至有的被称为学派中的建筑师并不认同这种所谓的标签。但这股力量则是以华南院为基地、有着较为统一的行动哲学、在组织建构上非常紧密的团队。如果要用学派的概念来界定这股力量,我们不妨把它称为“岭南学派”。
当然,“岭南学派”能否真正成为一个学派,以下几点是需要重视的。首先,华南人自己要认可“岭南学派”的称谓。一个学派的推出不要变成学术界贴标签式的一厢情愿,华南人自己要通过纵向上的历史梳理,通过与同一时期传入中国的现代主义的横向比较去反复地言说,要通过不断推出新作品以及对建成作品的系统理论分析去总结和强化学派的思想理路;第二,一个学派最有生命力的时候,是它不断生长和灿然成形的时候,如果“岭南学派”这个概念能够成立的话,我个人认为它正处于生长期,也就是说它处于最有生命力的时候。因此,要保持住这种生命力,就需要不断地充血,不断地强化其机体的再造机能,要在较为统一的思想模式中加入异质的要素。比如在禀承分析方法和技术理性的基础上兼容更多元的思想方法和策略;第三,面对中国目前思想和主义纷杂、创作设计良莠不齐的现状,“岭南学派”的推出则有可能是关乎中国建筑兴盛的大事。从媒体、杂志以及整个建筑界的角度出发,我们希望华南人应该自觉地担当起这个“学派”大任,在岭南竖立起中国建筑的一个标杆。这不仅仅是为自己的实践立言著说,而是希望汇聚在一个学派的大旗下,为形成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建筑而进行探索和努力。用一句时髦的文化用语来说,就是要在全球化的浪潮中确立中国建筑自己的文化身份。
当然,作为一个学派,必须有一个更高的信念和追求。华南院是一个存活于一所著名大学中的设计力量,教育以及对知识的追求仍然应该是这个设计团体不能丢弃,甚至是最为根本的。当然在对教育和知识的追求中,所要强调的是专业知识是可以用来控制和改变中国城市和建筑现实的工具,应该对中国建筑的未来、甚至是中国社会的未来保有忧患意识和责任意识。同时,作为一个学派还应该警惕“有用即是真理,无用即为谬误”的实用主义倾向,强调在具体的实践过程中,不断坚持必须恪守的客观原则或秩序,并上升为一种自觉的意识,从而投身到更大的建筑和社会空间的实践中去。
本文系根据“2008华南建筑设计研究院及建筑学院设计作品研讨会”上笔者的发言修改而成。
收稿日期 2008-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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