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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记忆,让后人找到回家的路
新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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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座城市来说,传统建筑及其生态环境就是其历史文化的载体,留下的是这座城市一代代人生活的印记,它融化在人们的血液里,理应代代传承,就如同每个人的血管里都要流淌着先人的血液。
只是,当传统建筑遇上现代都市日新月异的发展速度,很多承载其上的城市生活印记难免日渐消逝。而都市生活的喧嚣浮华,让置身其中的都市人往往只顾一味向前奔忙,而顾不上回过头看看身后这些逐渐远去的历史。那么,许多年后,我们该拿什么让后人重温最真切的城市记忆,让他们找到回家的路呢?
幸好,有这么一群人,他们热爱城市,痴迷老建筑,留恋关于城市所有的陈旧记忆。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拿起相机,走上了“记忆城市”之路。苏州的田建新、南京的高松、常熟的李笛等等,就走在这群人的前列,他们用影像记录城市的同时,也给我们讲述着关于城市记忆的故事。
常熟:记忆定格怀旧影像
在常熟供电部门工作的李笛,每天中午只要有空,就会背上一台相机,穿梭于老城的大街小巷。
他的走街串巷,和一般人不同,热闹的市中心、繁华的街道往往看不见他的身影,偏僻的老宅、破旧的院落、古静的寺庙……总之,越老、越旧的地方,都能找到他。这时的李笛,就像一位朝圣者,一脸的虔诚,专心致志地端起相机,拍下一幅幅珍藏。
1970年出生的李笛,自幼在常熟长大,熟悉老城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处古地名,谈起家乡的历史典故,如数家珍。
近年来,随着老城改造步伐的加快,越来越多的“老物件”开始在人们眼前消失,李笛忽然间有了种失落感。他对记者说:“有时和朋友们聊天时说起一些小时候去的地方,就会发现,这些地方好像都不在了,只存在于我们的记忆里了。那时候,特别惆怅。”他呵呵笑了一下说,“可能我们也‘老’了吧,开始怀旧了。”
怀旧,或许是一句玩笑话。但这种失落感却让李笛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而这时,一位老人的求助,让李笛开始了“寻找记忆”之旅。
那是2006年底,常熟文史界的一位老前辈,因痛心不少古迹破落不堪的现状,写了几首诗要在当地媒体发表,希望李笛能去这些地方拍点照片。李笛去了一看,非常失望。“言子是孔子惟一一位南方弟子,可言子祠除了外面看上去还行,里面实在不忍目睹。窗棱、砖雕、门板等精美的建筑构件像柴火一样堆得到处都是,让人看了心痛。”李笛说,“当时我就想,我应该把老城的记忆拍下来,为后人留点念想。”
就这样,李笛开始了“扫街”,不到10平方公里的常熟老城区,到处留下了他的足迹。这两年来,他几乎把常熟老城所有的老街巷、老院落、文物古迹等都拍了个遍,让他深感遗憾同时又有一点欣慰的是,这些他拍过的地方有不少已经不在了。
跟不上拆迁的脚步,让李笛颇感无奈,“2/3的老城已经被拆掉了,有的老宅子,第一次去没拍成,过两天再去,就不在了,心里特别难受。”
记录老城的记忆,更多的是需要有一种感情。李笛说:“下面我准备走进老院落、老宅子去拍,以后有了时间,我还会给这些图片都配上文字,让人们对老城的记忆更加全面。”
开始拍摄后,李笛陆续把照片发到当地论坛上,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当地媒体也加入了呼吁保护古迹的行列。很多在外地甚至是海外的常熟人,在网上搜索到李笛的帖子后,都积极地回帖。因为,在这些定格的老照片中,他们找到了自己儿时的记忆,那些真真切切、触手可及的回忆。
李笛说:“有些即将消逝的地方,现在不拍,以后可能就没得拍了。照片就是老城的影像回忆,希望大家看了我的照片,就像回到过去,在老城中悠然地走了一遍一样,感悟到那种‘七溪流水皆通海,十里青山半入城’的感觉。为城市留下记忆,这是可以一生从事的事业,我会一直拍下去。”
南京:记忆还原生活形态
10月中旬,南京,秋凉。高松把城市记忆拍摄团的第28次活动定在了这个周六。9点,11个拍摄团成员到齐,挂上“南京•城市记忆记录团”的胸牌,大家背着相机出发了。
沿鸣羊街往里走,不到5分钟,就来到了殷高巷14号。“这是清廷钦差大臣刘芝田的故居,当年被老南京们称为‘刘钦差九十九间半’。”在高松向记者介绍的同时,其他人已经熟门熟路地举起相机、寻找角度拍摄起来。
昔日九十九间半,仅比皇家天子少半间的豪宅,如今只剩6个大院。14号—1是旧时刘宅花厅,大门已破损,只有院内古树尚存;后面几个院落为五开间跑马厅或楼房,磨砖门楼及其上砖雕精美完整,雕花木栏朱漆落尽,但骨架均未损坏,依稀可见当年深宅大院的繁盛。
与那些行将拆迁的老街巷不同,殷高巷因为省、市文物保护单位刘芝田故居的存在,或许可以幸免其难,但记录团成员看着大院里吱嘎作响的木楼梯,残破斑驳的老地板,还是不禁替老宅的命运叹惜起来。老高指着院子角落里一块被压在杂物下面的石雕柱脚说,“你看,多美啊。我们看过太多这么美的东西,但随后就眼睁睁看着它们消失了。所以,我们要记录下来,还得赶紧。”
自从今年3月开始发起南京城市记忆的拍摄活动以来,高松他们每个周末都要花半天时间,行走在南京的街头巷尾,用眼睛、相机、文字,来记录、收集、整理南京民间遗存的建筑、雕刻、工艺、歌谣、风俗等等有关城市特征的一切。
其中,让南京风姿独特的自然是民国遗迹。南京现存民国建筑千余处,其中119处是中国近现代史上首屈—指的优秀建筑。著名古建筑专家潘谷西曾说,南京的民国建筑在中国是独一无二的,这些建筑物反映了厚重的历史,是别的城市所不具备的;南京大学历史系首席教授茅家琦更是用“一首无声的旋律、一幅立体的油画”来表达对这些建筑的赞叹。
可惜,随着城市发展步伐的加快,我们在惊叹于古建筑沧桑魅力的同时,却只能无奈地目睹一段段历史的消亡。因此,搜集老旧物什,也成为人们对历史的一种纪念方式。
早在13年前,还是大学生的高松,就开始收集老物件。从殷高巷出来,高松带着我们来到中华门城墙下尚未开放的“老城南历史陈列馆”。他推开朱红色大门,宛如在我们面前推开了一座记忆之门,老宅拆除时居民丢弃的门牌、门雕、砖雕、古井栏,花高价买来的雕花木床、梳妆台,破旧的熊猫牌收音机、脚踏缝纫机等等,凡是有点历史的物件,都被高松搬了进来,堆满了几个大厅,“大概有五、六千件吧,也没算过投了多少钱。”老高说得很淡然。
这些都是高松的宝贝,每一件都有故事。他要把陈列馆建成一座城市记忆博物馆,用这些老物件还原老南京的记忆。“记忆不是单靠照片、影像就能说清的,你必须用熊猫牌收音机听听广播,必须在老雕花床上坐一坐,感受那种生活状态,才能真正地体会记忆。”
高松还常走街串巷,寻找了解南京历史的老人。“有了人,历史才能活过来。”他拿着DV,让上了年纪的老南京人讲老南京的故事,“已经拍了11位老人了,年纪最大的92岁。”他打算找100位,做成一个专题,“也许,许多年后,我们再看这些,会发现城市的记忆依旧鲜活。”
苏州: 记忆留住建筑文脉
“方嘉谟故居及医馆,现存建筑前半部分为典型中式院落,后半部分为中西混合式,是研究清末民初建筑变迁的样本,建议将其一并列入苏州市控制保护建筑范围,妥善保护。”
这份建议书,已经不是苏州古城拍摄记录志愿者协会经过实地调查后提交的第一份建议书了。这个前身为苏州城市记忆拍摄团的协会,正从单纯拍摄城市影像向致力于保护、修缮城市古建筑转型。
身为协会会长、今年35岁的田建新,自幼迷恋中国传统文化,将古建筑视为中国传统文化最具化的表征。正是这种痴迷,让他成为中国记忆网的创始人之一。
4年前,田建新调到北京工作,亲眼目睹了一个个原生态四合院无奈消失,古老记忆瞬间化为虚无。他拿起相机,开始与时间赛跑,试图留住点什么。
回到苏州后,看到那些缘水而筑、粉墙黛瓦、砖雕门楼的古民居,辉映出吴文化细腻精致的奇光异彩。在他眼里,这些都成了苏州城最美丽生动的历史符号。他说,“城市记忆可以有很多方面,但古民居应该是其中最生动的部分。”从去年8月开始,以中国记忆网为桥梁,他将苏州的古建筑爱好者和摄影爱好者聚合了起来,组建了城市记忆拍摄团。
一年多来,拍摄团利用节假日,对平江、山塘、阊门等历史街区,东山、西山的古村落展开了全方位拍记,不厌其烦地还原老宅的每一个建筑细节,常常一拍就是一整天。尤其是全长约500米的悬桥巷,因为有洪钧、叶圣陶、顾颉刚等名人故居,又有济阳义庄、松麟义庄等历史建筑,他们拍了一遍又一遍。
目前,苏州传统民居仍有100万平方米的存量,其中列入文物保护的有306处,以明清建筑为主。这些建筑面广量大,但有的却连原来的业主也无从考证。“如果一座建筑的背景严重缺失,又何来历史价值、人文价值?”因此,田建新他们在用影像记录这些古建筑的同时,也开始收集整理翔实的文字资料。“目前,我们集中拍记了45次,现有13万余张照片、近14小时摄像资料、近4万字文字档案。”说起这些,田建新如数家珍。
今年8月28日,该拍摄团正式改组为苏州古城拍摄记录志愿者协会。协会的成立得到了苏州文物部门的大力支持,很多老专家、老学者都义务担任团队顾问。
不过,对于未来,田建新还有着更多的焦虑。按照计划,一方面,协会将用3到5年的时间,建起苏州大市范围内精华古建筑的图文档案;另一方面,田建新希望可以筹集到资金,对一些濒临毁灭的古民居进行修缮。而后者,将涉及到不菲资金,这让一直从事公益活动的协会颇为一筹莫展。
“只有保住这些古民居,一座城市的建筑文脉才能得以传承,对于我们的后代来说,真实的建筑是实实在在的城市记忆。我们的力量很有限,但我相信持之以恒,就会有奇迹。”这是田建新,也是每一个城市记忆者的美好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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