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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保护苏州忠王府——苏州新博物馆选址及其出路
惠海鸣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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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未定稿，请勿外传）
今天，苏州在大力推进城市现代化的同时，如何又不失其独特的历史文化风貌？这方面的调查研究很多，但是真正深入的还是不够。如果我们做研究工作的人不能给市里领导提供全面正确的情况，大家盲目地做下去就会产生严重的问题，导致苏州城市化的历史性失败，贻笑后人。关键是现在究竟要不要真正地根据中央全面保护苏州古城风貌的批示办事？现以1961年3月国务院宣布的全国第一批重点保护文物保护单位：苏州忠王府为例，说明一些问题。
苏州博物馆新馆择址的疑问
据称，“苏州博物馆新馆是我市21世纪初的重要文化标志性工程”；“贝聿铭顺利完成了苏州博物馆新馆的方案设计”；“在整体布局上，博物馆新馆巧妙地借助水面，与紧邻的世界文化遗产拙政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忠王府融会贯通，成为拙政园、忠王府建筑风格的延伸和现代版的诠释”。这样说来，苏州博物馆新馆和拙政园、忠王府是三块地方。对此，苏州有些人是一直有不同意见的，一些政协委员为此提过案。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只是希望多保护一些古建，也在会议上发过言。我只是根据自己2001年春天偶然在东北街224号西面一处古厅（市级控制保护古建筑11号）里的发现和照片，说明有历史文化背景的老房子不要随便拆掉，而今天这里成了目前苏州博物馆新馆址的一部分。但是近日来，我又作了一些调查，觉得这样的说明是远远不够的。据说，“该方案已经专家反复论证，现在还要再听一听苏州市民的意见”。我作为苏州一市民，响应号召，再说些话。
现在，在苏州博物馆的选址问题上，发生严肃的争论，决不是个人意气之争。例如，园林局老工程师黄玮说，苏州博物馆新馆的选址是苏州忠王府的一部分，而且是昆曲家长期活动的地方，应当和拙政园统一起来。苏州博物馆的新馆址应当另择。一旦拆除或搬迁这里宝贵的古建筑，将会破坏这二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原貌。忠王府和拙政园实为一家，苏州人叫做宅园，现在是人为的体制分开。现在的新馆选址占有以下三部分：平江区医院、托儿所和011号控制保护古建筑。它们都在拙政园西部“三十六鸳鸯馆”和盆景园的南面。这里虽然破烂不堪，但决不能否定它们和忠王府可能作为一个整体的存在。但是这种整体又如何找到确切的证明呢？有的文化局领导说“一直处于模糊状态”（《现代快报》2003年8月7日），这也是有客观理由的。因为这里有现在的“忠王府”（宫殿部分）和历史上忠王府遗址（宫殿、住宅、园林三部分）的关系问题。何况，苏州市文物部门做了许多有益的保护工作，虽然他们的处境一直困难，没有多高地位，也没有多少经费。我和他们是熟悉的，也去过他们很小的家里，这是和有的不断升官发财的部门是不能相比的。然而，形势逼人，再模糊下去是不行的。
在苏州文化积淀深厚的古老基础之上，进行现代化建设，不可避免地要经受这样高难度的检验。苏州新博物馆请贝聿铭设计，大家想，“建成后一定是精品工程，苏州的标志性工程”。但是新馆址周围是苏州的文化“圣地”，这里的历史风貌是一定需要恢复与保护的，贝聿铭却要在这里动土，“太岁爷头上动土”，难度可想而知。贝聿铭老先生对此是明白的，他已经说了许多很有水平的话。贝聿铭在苏州的总结发言中说：“我听了这么多，学了不少东西。你们给了我肩上那么多的责任。我觉得这是非常大的挑战，可以说也是我最末了的挑战。因为我早就退休了。在我退休的这12年间，我接受的工作大部分都是比较愉快的、简单的，不像这样的。这是我的故乡，不能轻易地做，可是我的精力也是有限的。所以我跟你们老实说一声，我接受这次挑战。这是我最后的挑战，也是我最难的挑战”。
作为本地的有关人员来说，更有实际的责任。而且，你要了解它，必须不辞辛苦地去作实地调查，不仅要外面看，还要到屋里面看，还要爬到梁上或屋顶上去看。如果仅凭别人介绍或照片、图纸是不容易全面了解的；如果单靠传说或文件，那就更靠不住。需要的是实地调查为主的综合性调查研究。当然，前提是不要有先入之见。
太平天国苏州忠王府的意义
这里首先要说的是太平天国忠王府的意义，单说是清末的昆曲之家，是打动不了国家文物局的。太平天国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次重要的事件。100多年来，我们对太平天国总是雾里看花，难明真相。从辛亥革命前后开始，太平天国就不断地一再被人为地修改历史，古为今用。“拔高”、“美化”太平天国是一种倾向。但是远在1949年之前就主张太平天国是“农民起义说”的罗尔纲先生是有学术功底的。他长期做调查、搞考证，肯定太平天国、肯定洪秀全，认为太平天国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正式的王朝，用正史的纪传体撰写《太平天国史》。目前，对太平天国的批评意见逐渐增多。最有代表性的否定意见是冯友兰教授。冯先生说：“我之所以否定太平天国，因为太平天国是要推行神权政治。假如太平天国统一了中国，那么中国的历史将倒退到黑暗时期。”他又指出：“有人说，太平天国建立的是农民政权，这无论如何是不对的，中国在历史上未曾建立过农民政权。”他还说：“否定太平天国必然为曾国藩翻案，为曾国藩翻案必然否定太平天国，可以说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现在甚至有人说太平天国是邪教，只会造成动乱破坏，应该否定。不管如何，想要说出历史真相，使人信服，使人接受，这绝非易事，而是一大难题。恢复本来面目的太平天国的实物会有助于这方面的研究。南京的天王府和忠王府早就烧掉了，独存的太平天国苏州忠王府就更为重要。它不仅是在文化（壁画、装修）上，而且本身还有政治反思的意义。马克思、孙中山和毛泽东都评论过太平天国。马克思说过：“除了改朝换代以外，他们没有给自己提出任何任务”；“他们给予民众的惊慌比给予老统治者的惊慌还要厉害。他们的全部使命，好像仅仅是用丑恶万状的破坏来对立与停滞腐朽，这种破坏没有一点建设工作的苗头”；“显然，太平军就是中国人的幻想所描绘的那个魔鬼的 in persona（化身）。但是，只有在中国才能有这类魔鬼，这类魔鬼是停滞的社会生活的产物”（《中国记事》1862年）。
太平天国当时的现实是刮地皮，大小王爷和地方官的腰包愈来愈大，于是盛行在天京的大兴土木、讲排场的奢侈风气又刮到了苏州。现在仍保留下来壮丽宏大的苏州忠王府，其宫殿、住宅、园林共有三部分，连后来的新主人李鸿章也为之惊叹：“忠王府琼楼玉宇，曲栏洞房，真如神仙窟宅”；“花园三四所，戏台两三座，平生所未见之境也。”这座建筑从１８６０年６月太平军攻占苏州开始，到１８６３年１２月苏州失守，“匠作数百人，终年不辍，工且未竣，城已破矣。”
李秀成有意无意地与天王比富。他毫不隐讳地向１８６１年访问天京的英国翻译富礼赐自夸他南京新王府的壮丽。富礼赐在他的《天京游记》中说：“忠王又自夸彼之新邸，除天王宫外，为太平天国中之最佳最美的建筑物”。富礼赐在忠王的王府住过，由忠王的兄弟亲自接待，他在书中写着在忠王府的见闻：“筷子、叉、匙羹均用银制，刀子为英国制品，酒杯为银质镶金的”；“他（指王弟）把忠王所藏的许多珍奇的东西给我看”。当时，这些王爷们各有自己的安乐窝，享受荣华富贵，但最后小王不听中王，中王不听大王，纷纷叛变。李秀成苦心经营的苏州，也被叛变投敌的四位王爷完整地奉送给李鸿章了（李鸿章随后就杀了这四位王爷，我看杀得好，叛徒总没有好下场）。李秀成从占领苏州到苏州失守，仅三年半时间。天京失守后，李秀成被捉，也是因为身边的珠宝暴露。
太平天国为何早衰早亡？且不说政策上和军事战略上的失误，只说从农村进入城市之后，贪图享受的腐败之风，上行下效，愈演愈烈，终于政权变质，变得冰消瓦解，就是一个极其惨痛的教训，这不能不引起后人的重视。
当然，从另一方面说，文革中，在太平天国问题上别有用心地只突出一个洪秀全，只有一个领袖人物是十全十美的“超人”，其他全是昏蛋，那末，这场革命从根本上也就发生了问题。就是从这方面来说，苏州忠王府的保存也是有意义的。
太平天国苏州忠王府遗址范围
苏州忠王府遗址的范围，这是目前的关键问题。以下，我将大量引用罗尔纲、陈从周等人有关的几十本书（罗尔纲《太平天国史》、陈从周《梓室余墨》等），来给我的实地调查作旁证。1956年7月，上海同济大学建筑系建筑历史教研组主任陈从周教授带领实习队到苏州作古建筑调查。陈从周教授对苏州忠王府的调查已经前后做过几次了；同时，罗尔纲也做了考证，引用了一些历史的材料。这种结合是很有说服力的。这种老一代学者的定力，是现在浮躁的学人无法比的。
苏州忠王府的兴建是太平天国庚申十年（清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当年四月克复苏州，八月，在拙政园基兴建忠王府。在《贞丰里庚申见闻录》的咸丰十年八月初八日记事中，苏州周庄人陶煦说：“时始闻忠逆在苏城北街拙政园基，建伪王府”。拙政园是明朝嘉靖时，御史王献臣的别墅。我从英国带回的一本书中有文征明画的拙政园全图，当时不是现在的样子。和惠荫园、环秀山庄、留园等一样，明代始建的拙政园荒废多年、或被毁过半，到清代而又重建或改建的。其中，拙政园的历史变迁最为复杂，先是私家宅院，后没收入宫为府置，再后又变为民居，又一度分割为几处。它曾是清朝的“驻防将军府”，以后又一度做“苏松兵备道署”，不久转移到吴三桂的女婿王永宁的手里。吴三桂失败，王永宁已经先死，此园再度没入官府，改为“苏松常道署”。清乾隆年，中部归蒋诵先，加以修整，谓之“复园”，池、山布局已非原来面目。以後又几次转移产权。在太平天国克复苏州前，归平湖吴姓所有。据清人袁学澜游拙政园诗：“平泉甲第频更主，金屋啼残旧日莺”；又道：“四百楼台九十春，北园烟雨迷芳草”。知道经过蒋诵先修理后的拙政园，百年后，又再度荒凉了。太平天国苏州忠王府便是在没收这座官僚地主园林的基础上，建造起来的。
忠王府除了以拙政园为基础，兴建起最主要的中路正殿一部分外，据潘钟瑞《苏台麋鹿记》说，还将拙政园的东边潘姓地主家，与西边汪姓地主家没收，向东、西两方面扩建王府。当时忠王府兴建的情形，据吴江人倦圃野老《庚癸纪略》说：“役民匠数千而成”。苏州人沧浪钓徒《劫余灰录》又说：“匠作数百人，终年不辍，工且未竣，城已破矣”。可知，忠王府是大批的建筑工人，经过了三年半长期的精心营造还未完成的一座大建筑。
对忠王府的建筑规模，罗尔纲说得很明确，“忠王府大门是建在拙政园基地上的，其东西二辕门就建在拙政园基的东西两面，即没收潘姓与汪姓地主家的旧址上”（惠按：可能汪姓是在东面，因为汪星伯老家旧居是在东面，其西花园是现在是拙政园新大门的后园一带，这是我调查过的。但也有可能有两家汪家，苏州姓汪的家里的大房子很多）。苏州忠王府是照太平天国制度建筑的一座王府，建筑得十分壮丽。其中分为：1、宫殿建筑：忠王府宫殿，中央建造正殿，后有后殿，东西两旁还建有两厅，托衬正殿的雄伟巍峨。2、住宅建筑：据李鸿章入踞忠王府后，他在给其弟李鹤章的信里说：“忠王府虽数十房眷口，数百人随从，皆住得开”。这是忠王府依然完整的情况证明。当时，忠王府的建筑是没有遭到毁坏的。3、拙政园等：这也应了陈从周教授说的：“拙政园布局以平淡为主，所谓因地制宜，略加点缀者。此种布局较清代园林拟多自然”。在造园艺术上，忠王府也独特地发挥了它的创造性。《江南园林志》作者童寯回忆起解放前的拙政园时说：“今虽狐鼠穿屋，藓苔蔽路，而山池天然，丹青淡绿，反觉逸气横生”；“北望见山楼，实为全园点晴。布置用心，堪称观止。爱拙政园者，遂宁保其半老风姿，不期其重修翻造”。而“见山楼”正是李秀成平常办公处，我们小时候是见过楼内展览的。
据当时外国人的回忆录，苏州忠王府外部的建筑也是十分壮丽的。在街道之上，忠王府大门当中开着。大门外有两座鼓吹亭。东西两辕门各有一座凌空飞展的角楼。这些因为避免猜疑，后被李鸿章拆了。
因此，到太平天国失败后，清朝统治再恢复的时候，整个王府就被大致上分割为三部分，中路旧拙政园部分，由“善後局”以三千两银向吴姓购买“归公”，作为临时江苏巡抚衙门。1866年，署巡抚郭柏荫在吴县南宫坊重建江苏巡抚衙门，才迁出去。后来巡抚张之万做公馆。1872年，改为八旗奉直会馆。抗日战争中，敌伪占踞为伪“江苏省政府”。胜利后，社会教育学院借做校舍。罗尔纲又说，其东辕门潘姓部分，则归李鸿章侄儿李经羲所有。西辕门汪家部分，则归张履谦所有，张把那一部分花园改称为“补园”。
解放后，为了执行中央保护革命遗迹政策，前苏南人民行政公署将它交归前苏南区文物保管委员会管理。其东部，在解放前已押与银行，解放后收归国家，作为苏州图书馆。其西部的“补园”交归国家。前苏南区文物保管委员会接管后，一面搜寻府中遗留的太平天国革命文物，另一面动工修理花园部分，把东部的“东园”和西部的“补园”合而为一，1952年11月正式开放。但是以后历史上合为一体的苏州忠王府，一直被分为几个部门所有，造成许多问题。特别是主要部分的宅园，长期分属文化局和园林局。
至于西部一块更是长期分裂，无人维修，这就是现在的新馆选址的第三部分：平江区医院、托儿所和011号控制保护古建筑等散落民居。平江区医院、托儿所一带都是拙政园前身“补园”的范围。医院内尚存一著名的大厅，现在是堆满自行车。011号控制保护古建筑范围内东北街224号的情况不甚明了，但其大厅是非常高级别的建筑，有精美的彩绘“大纱帽”，我曾拍过照片。再据陈从周调查，011号和012号控制保护古建筑等散落民居，包括西面房屋第一、二、三、四进，都是旧建筑，陈从周说，其年代似略较东面屋为迟，当在清代康熙、雍正、乾隆的时代。我看不太对，西面建筑只见乾隆年号。陈从周对此处，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张宅曾为李秀成居之，原髹朱漆，其痕迹尚存。一般皆髹白色”（《梓室余墨》318页）可惜，我找不到。还有忠王府大门的改造问题，东辕门的确切位置等，我一下子还不明白。望识者指正。
但是，我认为，根据忠王府建筑的对比和历史的考据，对目前要拆的这块遗迹问题，已经基本说清。罗尔纲五十年代的最后结论是，“据陈从周的调查，可以断定苏州忠王府是以拙政园基地兴建起最主要的中路正殿一部分，而利用东面潘姓房屋与西面汪姓的房屋原来架构，适当地加以补充修理，合理化的安排成忠王府建筑群。东面和西面前部是苏南厅堂式的建筑，后部是楼房的建筑”。根据我的实地调查和有关历史地图与历史资料的证明，这是完全正确的。
苏州博物馆的挑战
以上所说，虽说是常识，但我一度自为是新发现。然而，我刚刚去过博物馆，才发现的明白这件事的人多得很。因为在苏州博物馆太平天国的展览室有一张老地图是明白地说明了忠王府范围的。罗尔纲的《太平天国史》上也是这地图。这是1949年苏南文管会关于苏州忠王府遗址的测绘图。当时标明黑线内是当时江苏博物馆保管范围，即现在的拙政园、苏州博物馆和平江医院等处，并没有现在这样的各自为政。而陈从周画的一张“洪泽小学的（旧张宅）”的测绘图是现在东北街224号处。1961年第1期全国性的《文物》杂志“太平天国忠王府遗址”上说，“苏州东北街的拙政园和现在的苏州博物馆以及工艺美术专科学校、潘儒巷小学二院，都是太平天国时期忠王府的遗址”。1993年7期的《苏州文物》钱玉成（苏州博物馆老专家）一文说也得很清楚：忠王府“范围东起道堂巷，过周通桥，西至今临顿桥齐门路，南临今东北街，北迄今平家巷（拙政园北墙），占地面积约二百余亩”。目前的博物馆只是苏州忠王府的宫殿部分而已。这是与我们上述的说法一致的。为什么苏州博物馆的专家们不向文化局长说明真相，反而使局长认为，范围“一直处于模糊状态”，真正是搞浆糊了。从苏州博物馆到忠王府，又到新苏州博物馆，是不是钱设下一个圈套？让大家来钻？
于是，我这个书呆子才明白了，挑战问题就是钱引起的。这是大家论议很久的事了。博物馆和拙政园的门票相差太大。拙政园门票平时30元，有展览时45元；而博物馆现在提价后，也不过10元。而且，人很少。现在开始有一些新花头。如改称太平天国苏州忠王府和古拙政园，门口还有柳如是的展览，她是晚明的名妓，但进入社会之际就和政治圈子发生了关系，本人也有高度的文化修养，并不是现在有人头脑里想的“坐台小姐”。还有古典舞台北面的水池是新凿的。《走向共和》电视片中的万木草堂就是此景。这些能说明什么？破坏全国重点文物和自己头脑里的混乱。博物馆老馆长张英霖对此，有一篇批评长文，请大家一阅。这是权威性的意见。
至于贝聿铭说的“这是我最后也是最难的挑战”，是另一种意思。他说：“在苏州说起来，又不同。我觉得苏州固有的文化相当强，所以在这里要做建筑并不是容易的。苏州的文明、苏州的文化一定要表现，同时，苏州也要进21世纪，那也是免不了的。两方面是否有冲突，是否有矛盾，我现在还在考虑中”。我在想，这是不是指一度是贝家的狮子林的矛盾呢？在中国园林史上，狮子林是一直受到批评的。我见到的就有四本书。元人倪瓒作狮子林图，大而划之。明初，批狮子林假山为“乱煤堆”，这是明人沈三白的批评。40年代《江南园林志》的作者童寯又批评贝氏狮子林说：“惜屋宇金碧，失之工整”。这是什么意思？杨鸿勋的《江南园林论》的话可以作为诠释：“金碧”是“真趣”小殿堂的“金碧辉煌”；“失之工整”是过分追求“迷宫趣味”，以及“欧化建筑的殖民地风格”。杨鸿勋又说，“1918年狮子林归贝姓所有，于园东邻建宗祠、族学馆；并扩充西部，添置山林景象；同时对全园进行大规模重修。石山工程多用铁件钩挂，水泥嵌缝；建筑装修也多采用当时流行的仿欧式样，所建石舫则完全采取北京颐和园清宴舫的仿欧风格。这次对园林的改造，完全破坏了传统的完整性，这就是目前所看到的面貌”（328页）。
当然，贝家到贝聿铭一代，情况不同。虽受西式教育受美国影响甚巨，但贝聿铭认为中国是他的根。他不断地探索现代与传统建筑，借鉴古典园林与江南民居。但此地新馆址的“传统的完整性”问题是老调重弹，弹得很有道理的。其实，贝聿铭也说过类似的话，他的观点与梁思成先生很相似。５０年前梁思成先生就提出在北京旧城外面建一个行政中心区，把长安街两边的新建筑都拿到那儿去建，从整体上保护古城。“这是最好、最理想的办法，即里面不动，只进行改良，高楼建在旧城的外面。四合院应该保留，要一片一片地保留。不要这儿一个王府，那儿一个王府，孤零零地保护，这是不行的。四合院不但是北京的代表建筑，还是中国的代表建筑”；“有价值的老房子应该尽可能保留下来。于是，有人说我在保护我家的房子。后来，他们拿照片给我看，周围都拆光了，只是它孤零零的一个，既然这样，就拆吧！我一直强调，老房子，包括北京的四合院，应该一片片地保护。一个王府，周围都没了，怎么办？！”我们应当理解年老的贝聿铭的苦心。
出路
综上所述，我的初步建议是：
1、 新博物馆改址，全面保护忠王府遗址，如艺圃一样修复住宅部分（艺圃住宅部分以前比现在要拆的西部还要破烂，我还有当时拍的照片，但是现在修得多么好！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如果全世界来苏州的人看到一个200亩的完整的忠王府，这是多么大有面子的事！这是真正地保护世界文化遗产！其文化内涵超过苏州的任何其他地方！
2、 贝聿铭设计的新博物馆改址到五亩园（老林机厂）。这里没有居民拆迁，地方开阔，交通方便，西北面正在开路筑桥，到火车站只有几分钟的路，而且可将长期处于破烂状态的桃花坞带动开发起来。目前桃花坞地区近三万人，几乎没有公务员、大学教员和高级医生居住，贫民和外来人口很多，精神病患者有200多人，但又是很有文化底蕴的地方。注意城市化的发展是不能脱离当地居民的，尤其是大量城市贫民。这个问题再议。
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传统文化底蕴，加上现代发达的经济和交通，以及有人文修养的共同富裕的居民，这些正是具有2500年以上历史的苏州的独特魅力所在。我爱苏州，所以在天这么热的时候，写出我的建议。其中有不足之处，希望得到大家的批评指正。 (2003年8月1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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