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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发布于
2000-10-09 13: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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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建筑师——看下一个一千年
子 烟
[本文是子烟在98年初对21世纪建筑学的展望,全文已载于《建筑师完全3D手册》一书,文后所收集的《高技术Vs高高技术》是对此文的补充]

时代的契机

1900年,希尔伯特曾就本世纪应着力解决的二十个问题希望为二十世纪的数学指出大致的方向。其中的“费尔马大定理”(现代数学三大难题之一)到了世纪末才终得到了解决。这样,三大难题中的两个都借助于一种新的工具迎刃而解,这就是计算机。

自人类学会钻木取火以来,还没有哪一种工具能发展得如此之快。在Intel创建之初提出的“摩尔定律”,即“芯片的速度每24个月翻一番、价格低一半”到了90年代初被修正为“每18个月”,随着更新的材料和技术的应用,在世纪末IBM已准备把这个周期降到令人瞠目的“每6个月”。就在我们身边,1995年初,一万元所能买到的是486-66+8MRAM+420HD;三年后的今天,这一万元=PII-266+64MRAM+3.2GHD——这是人人都能使用的三年20倍的民用产品的性能!它比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次革命的速度和力量都更为迅猛和强大。站在世纪末遥望世界建筑的发展,信息技术无疑将产生最巨大的影响。本文将就目前所能看到和想到的一切,分析20世纪后的建筑和人可能会走向何方。

建筑的基本理论

大凡一个正统的理论,势必始自一起点,而后作逐步的扩展以成某体系。其思想究竟为何或许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体系完整而且没有自相矛盾。数学是其中纯粹的、公理化的典范,而哲学是对它不懈的模仿。我也想这样无奈的做,因为建筑至今还没有理论(限于所知,仅于国内)。

建筑是什么&建筑师为什么

建筑的起源只有一个,就是围护。人的建筑必来自人的行为。不要把我们自己的等级观强加给建筑,从而知道“林肯纪念堂是建筑而自行车棚不是”;也不要把我们的种族观对应到建筑,而非要分清在它与机器、衣服和汽车的界限。建筑师在建筑出现在物质世界之前生成建筑。伴随社会的进步,所有那些能够被工具所代替的人群的职业都将消失。建筑师正是伴随着这个过程消减着自己的职业范围。那些有着固定规律的部分工作将由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工具——计算机来完成。这些部分我把它称作基本范围。包括功能、经济、安全、环境诸方面的问题,这些问题大都有解决的一致性。即使未用计算机代替,也属于建筑师的基本素质,不在关于建筑的讨论之列。

基本范围的问题是建筑必须解决的问题,也可以讲是大量型建筑面对的主要问题。然而建筑的问题不可能就此止步,建筑师还必须给基本范围下的建筑添上附加件,也就是广义上的形式。基本范围随历史而进步,而附加件只是被新技术不断丰富。

附加件虽然可以被认为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却是我们谈论的主题。它是一种艺术。我不愿把它简单的称作“视觉艺术”的原因在于它艺术的意味不仅仅如莱特所言“戏弄其形式”,甚至也“戏弄”功能、结构等等基本范围(功能…成为其艺术表达的一部分);同时,视觉也只是建筑被感知的一个方面而非全部。

附加件

附加件是感情化的产物,从而与感知它的人关系密切。建筑的生成历经“建筑师 ——建筑——人”三个过程。这个人通过对建筑的观察、体会,对别人的描述,报上的一句话甚至关于这个建筑的一首歌得到映像,真正的“建筑”其实是这些映像的集合。随着产生映像的人(时代)的变化,或者划分其中的某一部分人(地域),建筑(的附加件)也就在变化着。

在感情的影响下,人对附加件(建筑形式及其基本范围的意味)产生两种基本的感受:亲切感与美感。亲切感的基准是个人童年生活范围的建筑印象,美感的基准事实上受人所能接受到的外界的美的准则所左右(不论他对这个准则持何态度)——当然这个准则也是从人体自己出发的。“文脉”和地方性都是对亲切感的认同,因为抓住了亲切感必将抓住相当观众的心。然而这个“童年”是否足以延伸到人群、社会直至人类的童年呢?就象大多数操作文脉者——事实上的复古者那样,父辈、祖辈甚至前朝的亲切到了我们这里已然变化为了另种意味:一种基于怀旧的美的情调——它不可能象亲切感一样对某个人持久不衰。而自古典时代以来,对建筑“美”的追求几乎伴随数学公理化的全过程。建筑师试图以数学化来归结空间美的全部,看来这也着实并不困难。如同全世界都能公认出美女的大致模样,由人体联想去的建筑不难从比例中得出美丑,并且由于这种比例愈发的接近了数学规律的模式而使建筑学有了一次升华为严谨理论的机会,哪怕它还需要进一步的完善——让这个比例的规律不仅限于人体,而扩张为整个的“和谐”,甚至于“动态的”和谐……再配上和谐的色彩、和谐的材质、和谐的光影与饰物,建筑美的全部准则就出来了。

然而我要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易于数字化的,也就是说在眼下的计算机智能能够代替的工作,意即从过去“抽象”或者“变形”形式这样的工作本身就将是建筑的基本范围的扩张之处。那么建筑要做的是什么呢?是告诉我们某种“意义”吗?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用语言?就象在中国佛殿的匾、水榭的联上做的一样。因为建筑是一种操纵在少数人的语言,如同咒符,简简单单几个符号在别人看来可以有万千解释,而于巫师自己或许什么也不是。建筑的伟大就在于它堂而皇之的戏弄着真实的、可用的、庞大的房屋,而不象其他艺术品那样仅仅纠缠于形式。以建筑来模仿语言(有如埃森曼)可以讲是荒谬的,但同时它也就超越了形式成为关于整个文化的艺术。当建筑“戏弄”着它表达意义这样的事件本身时,或许的确起着语言所无法代替的作用。建筑师在匆忙应付完基本范围的东西后,那些“有追求者”便会添置各式各样的附加件以写上自我。当然,大多数自称基本范围的东西把自己压得无法动弹者就算不给他任何限制,他也是无所作为的,因为他的设计已经离不开他的借口了。

或者建筑要做的就只是摆一个表情?如自然的山水那样。观者从它那里得到什么并不强求与建筑师的一致,便象美术馆里的画一般盛满了作者的感情,而人们带出的是另一些“喜闻乐见”的遗憾和恍恍惚惚的感触。

小结

对建筑师:放开对附加件设计的自由

对普通人:建筑并没有建筑师想象的那样重要,而且它就根本无需理论。 

建筑滞后

建筑是在艺术和技术上双重的滞后类别。这是任何一个建筑师都无法回避的事实,除了资料的积累我们并不比非业内人士多些什么。

技术是社会进步的绝对推动力。在建筑里首先是基本范围直接受技术的推动,事实上这种推动在建筑本身也并没有什么创造性的成分——我们仅仅接受进步——而“能够接受”在建筑界内已经是可供弘扬的事了。新事物哪怕在经济都大大有利的情况下要夺取人们的心都并不容易,格罗庇乌斯和柯布西埃都有过这样的例子——如果放在工业界是不可想象的。附加件也随着基本范围的技术性进步而扩展,而其中宣扬这种进步与适应性的新潮的派别——高技派所做的,只不过是一些材料与结构的发展展示而已。建筑师以最肤浅的理解应用着哲学、基本粒子、信息技术甚至逻辑,在那些他们弄巧成拙地抽象、拼凑、提炼着的符号与形象里,他们一往情深地频频涉猎那些本不该轻易染指的地方。厚厚的、充斥着晦涩的文字的建筑“理论著作”以强拉的材料、莫名的推理架在一起,以勉强的图示凑足几“大”而后打得观众一头雾水了事。

附加件本身于艺术上的发展实际上也完全落在了其他艺术的后面。建筑越是强求以美术的眼光来运转,它就将越是丧失了自己的灵魂而成为不入流的美术。建筑独有的凝集行为方式、插手现实生活的艺术特点是使它继续存在的真正动力。区分基本范围与附加件的目的仅仅是让人们知道哪些才是我们争论不休而且需要填补的东西,而另一些属于根本无须纠缠早有定论(当然这种定论随时代而变);决非为了新造两个名词以再次划分建筑中关于技术与艺术的部分!

建筑特别是附加件本没有要反映时代特点的要任,但建筑的确最缓慢的反映着时代的变迁,而建筑师又在其后最缓慢的接受着这种缓慢。

计算机改变建筑


信息时代对于建筑的意义等同或将更胜于20世纪初的新建筑运动,因为它有可能产生建筑所能发生的最大的变化。一切都在改变之中了,而建筑和建筑师们仍在熟视无睹。接下来的50年,很难预料是建筑师还是他们的建筑会变得更快,但作好准备是必须的。

计算机解决交通问题

地球上没有一个大城市不为交通阻塞头疼。大多数人的每天工作出行时间在1~2个小时甚至更长。在美国,6车道直到10车道的全封闭全立交高速公路同样使车慢如爬虫;而在泰国,塞车使内置家庭生活设备的汽车流行于下班到天黑的时间。规划师忙于勾勒更宽更无干扰的路而人们添置越来越多的车。计算机的最初应用在路口的管理、流量的监测和自动行车上,而人们的幻想也把希望寄托到了自由飞翔的“空中汽车”上。

而真正的出路还是在计算机,疏导交通网络只能依靠信息网络。当人们习惯于坐在家里面,面对计算机工作时,关于日常工作的出行量将减少90%,使交通流量中的绝大部分化为乌有,从而使全球的路网都趋于通畅。非但是交通,因此而缓解的能源危机、材料紧张、土地保护都是世界进步的重要障碍,计算机以其独有的方式让这些问题迎刃而解,建筑也会随之发生超乎想象的变化。

计算机影响行为方式

从人类第一次面对这样一个能与之“交流”的工具起,我们自身也在不可避免的改变着。计算机正在成为人类与外界关系的纽带:起码在操纵上,人已经越来越多地通过计算机而不是直接使用工具了。这种纽带也在迅速高效地联结着人与人。

网上购物会取代商店成为主流吗?从零售小店、百货商场、步行商业街到超级市场和巨型购物综合体,人的聚集度在增加、选择范围在扩大,而建筑配套的停车场地和交通干道也在成倍增长。然而无论这种购物场所怎样发展,它都会被限定在一定的规模之内,否则就丧失了存在的条件而走向灭亡。相比之下,网络商店的集中程度远远高于任何一座购物中心,因为它甚至可以使全球只有一所商店,那里包涵了所有商品的信息,人们坐在家中或者任何一处可以联结上网络的地方,智能地搜索、购买自己所需。这时,建筑师还有设计商店的必要吗?建筑师关于商店的知识在不断地变化,直至被计算机终结。

与之类似的学校、银行、工厂、写字楼这样的建筑都面临被迫改变甚至消失设计的必要性的那一天。除了象住宅、饭店这样的人的必到之处,建筑师的其他业务将同现在的主页页面设计人没有两样。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属于建筑师的那些知识不但不在是他们的专长,反而将成为限制他们思维的桎梏。或许这就是建筑师这种职业消失的开始。

虚拟现实

计算机不仅成了人向外交流的纽带,还将控制外界对人脑的输入。

建筑的图象基本是在人的视高于主要行进路线的集成。同时,它也不能等同于一部摄象机在这一路线的记录。认为九曲桥移步换景,从而延长了空间的说法(非常建筑)其实忽视了人脑的智能:不论直桥还是曲桥,人脑中得出的周围风景的图象是一样的。只有通过遮挡视线、降低能见度或者直接摘去观众的眼镜这样的手法才能延缓人对建筑的认识,达到九曲的目的。“漫游建筑”就是充分认识了建筑在尺度与复杂性上和雕塑的不同而采取的一种设计态度。

眼镜是人改善视觉感受能力的工具,计算机也能充当这样的角色。当一只手近放在眼前,人要看清它时发现它挡住了远景;而人再去看远景时却能看到手是“透明”的(因为视像是由双眼形成的)。然而人们从未怀疑过手是否透明,因为人综合两眼的图象时经过了大脑的分析。不幸的是计算机正在一步步地接近大脑。

计算机给我们最初的“现实”是屏幕。这个屏幕在我们打电子游戏是认为是“假”的,而在飞机上的飞行员看来却是“真”的。当我们给人戴一个眼罩,直接把图象投向视网膜时,只要图象的分辨率足够高,人便难以清楚看到的东西是真是假了。而我们一旦掌握了直接刺激大脑的技术——就象做梦一样——视觉的可靠性便接近于零了。其实在计算机出现以前,人们已经知道自己眼睛的不可靠:在宇宙中,星体像的早晚随着距离我们的远近而变化,单凭双眼得到的图象由于尺度的巨大而与日常的经验相去甚远。

建筑师便最终将加入这个使得“人生如梦”的行列。在这里,约束建筑师的所有条款都将失效,也就是说建筑的基本范围不复存在,而从前的建筑师的工作与其他经由视觉(以至其他感觉)的东西结合一体。属于建筑自身的,关系到基本范围的特有的艺术也就随之无存了。

就象历史上的“建筑师”——具体的说是包罗万象的建筑工匠伴随工业革命而消失一样,今天的建筑师也将伴随信息革命而消失,这个过程甚至就在眼前。这种消失其实已经发生于历史上的数千种职业,事实上现在的每种职业都有消失的可能,因为一体的计算机网络终将统治一切。

计算机改变人

建筑的主体是长有双眼的人,不可避免的改变除了在人的周围,也将发生在人的自身。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工具大革命的面前,人类的社会和个体都将经历空前的变迁。

人脑电脑化

从前的学生在记不住单词时总幻想脑子了能有一本字典;今天的一代便期待着内存条能植入大脑。只要计算机与人脑的联结足够方便,人的实际“功能”便延伸、膨胀了许多。人脑电脑化的过程从计算机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在进行,人越来越容易操作、控制电脑实际上是人与电脑的联结越来越直接。不管电脑芯片是否植入大脑,人脑与电脑之间不经过任何中介——编码、文字和语音——将是这种发展的极至。

如果最终实现了人脑电脑化,人类的继承将变逐步学习为全盘照搬,这是否有利于人思想的成长和运转尚是一个问号。人在知识、信息上的平等将是人类个体间所能达到的最终意义的平等了。而对于人类社会,原有的生存动力还能支撑那么庞大的人群吗?

人的本质

许多理论把人类社会的根本关系认定为利益关系,其原因不是人生活于社会,而恰恰在于人的自然性——人是一种生物,生存与种族的生存是第一位的。

然而,生命是智慧必需的吗?

生命是自然界物质运动复杂化的产物,是“无中生有”的东西。维系这个“有”是每个生命个体及群体的根本“职责”,表现在人的行为和心理上就是本能,是每个人自身的欲望。为了继续的存在,这些欲望一直推动着人类社会。社会依靠人们彼此的竞争在总体上逐步发展,人类的知识也在这一进程中缓慢的积累。信息工具从交谈、书信到电话、电视、计算机网络的进步使得知识积累的速度加快,每个人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能够与更多的人交流从而大大的提高了研究的效率。甚至“研究”的含义也在随之改变:几个世纪前,一位数学家为了找出一个六边形幻方的解,耗费了整整二十年。谁知道在他欣喜若狂的那天,竟把画有结果的纸搞丢。他毫不气馁,接下来又花了整整二十年,终于再次得到了这个幻方的解,而他的一生也就由此耗尽。在今天,这种类似于“穷举”的研究大可不必再让人去搞,或者说它已经不成其为一种研究了。

然而,人有限的生命终究威胁着智慧的进一步提高。在人类智慧的发展中还有没有在生存欲望之外的推动力呢?或许是有的。好奇心便是人额外的“欲望”:哪怕是再广义的利益的范围、再间接的关联到人类存在的界限之外,仍然有着“非生命”的动机。在数千倍于人类文明速度发展的计算机智能面前,精巧而脆弱的生命显得无力抗衡,或许正意味着另外的推动将使智慧在生命之后另谋载体。

电脑人脑化

“人工智能”是当前非常热门的尖端技术。让计算机模仿人的行为,进而使之获得人所独有的某些能力——有如创造力。

智慧在人体的运作归根结底还是一些物质的运动,非生命的计算机难道就不能作类似的运动吗?事实上在记忆、传输、计算上,计算机已经成功的模仿并且超越了人的智慧。创造力又是什么呢?是听一种方言上百遍从而找出规律弄懂它吗?IBM的ViaVoice已经能够做到。是从数千个棋谱中找出最佳的套路来击败卡斯帕罗夫吗?那正是“人机大战”的胜者Deeper Blue。我相信大多数人的“创造力”尚在这些摆在柜台里出售的软、硬件之下。更复杂的能力对于计算机来说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因为硬要讲人与动物或者机器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如同希特勒宣扬“优秀种族”一样自欺欺人。

其实也不必担心高度发展的计算机“统治”人类的问题。因为这种非生命的智慧根本没有我们的利益观念:在结束了生与死的挣扎后,更广义的智慧的存在是一体的和永恒的,甚至我们人类也将成为“机器”的一部分。就象传说中的“登仙”一样,人的进化摆脱了生命的束缚而进入更加自由的层次,电脑涵盖了人脑的全部从而成为人类的延续。只有这样,智慧才真正地成为了自主的智慧,而不仅仅是生命的一项功能。

小结

在机器对感觉的刺激一步步深入,接近人脑的过程中,两种基于不同物质运动的智能的结合不可避免。假设最终摆脱了生命束缚的智能成为这个结合的唯一结果,而一切艺术的审美也将随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审美倾向

“美”是自然界里本就存在的东西,还是我们人类自作多情的杜撰?在语言、逻辑、数学公理和艺术法则里是否充满了人自身的影子?

感情化

人是可以度量的有限的生命,“对抗”(宇宙的)无限——延续生命的存在是一切生命最根本的本能。人对事物的好恶也就由此而生:有利于生存的成为“好”,反之的成为“坏”。当然这不是一个很简单的判断,事实上大多数事物也并非与生命的继续能够挂上比较明确的关系。感情是这一类隐含“生存判断”的思维运动的总和。

人们把感情与“理性”对立以警示自己感情的判断是不准确的、本能和直觉的判断。然而它对人的影响实在太大,以至于在人的思维工具(语言、逻辑……)里已经深深地留下了感情的、而且往往是在其基础的内容。就在赋予一个命题“真”或“假”的同时,我们的语言和逻辑让我们不自觉的加上“好”或“坏”,甚至于我们对于每一事物都大致地划分了好、坏及“无关”的百分比。这样的语言能让人的潜意识深处方便的捕获关于生存利益的点滴信息,从而组织起我们模糊的大脑推理给出每一个判断的答案。

人始终相信存在“上帝”或曰“绝对真理”,是人将客体感情化的结果。在人类无法认识自然界的时代,便把它们想象成类似自己的东西(产生了人化的神和自然),或寄望于符号的数学关系(易与八卦)。在科技飞速发展之后,不再时髦的只是神的名字,它摇身一变成为有待探求的“自然规律”,而人们的命运依然被这样的“规律”所把握。臣服于“无限”是人崇拜万物的根源,另一面“执着”也就成了对抗无限的一种美。

感受艺术

人是怎样欣赏一副画的呢?

如果这是一幅明确艳丽的春景。人的脑子里不自觉的联系上了清晰、明亮、新生这样的“好”的词语,从而未经更进一步的观察与想象已经留下了感觉的基调;另一些“非主流”的人会以此画的过分和谐、缺少变化和创意而定下相反的基调。当然,二者的比例亦处于不断变化之中。

这幅画可能会因为类似某个人经验的场景而博取他的好感,可能会因为它与挂在画室里的其他画相异甚远而招人注意,还可能仅仅因为它属于一种XX派的作品而使人心仪。人在欣赏艺术作品时的心态千差万别,或许使得作品在观者生成的印象很令作者失望,他们总叹息“曲高和寡”云云。然而,他们是否清楚自己的东西究竟有多少价值呢?艺术所要表述的只是一种态度和表情,个体的差异在于方式或者说手法。他们运用了人们不太熟悉的语言去表达人们习以为常的感受,如果仅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大可以使用人们通用的最简捷的语言——然而艺术的真正目的正在于丰富和复杂语言。

技术的进步逐步地改变着人类延续生命的方式,动摇着人类感情化的语言,也就使艺术欣赏的主流随历史而迁移。但艺术是手段的艺术,如同一种语法存在下去,不因为词语含义的变迁而失效。艺术的背后不存在永恒的“自然规律”,有的只是人们自身,确切的说是自身的生存观念的折射——“美”这个看似客观的字里面“人”是所有的因素。

在建筑

所以,任何建筑的产生都注定了是“投其所好”的建筑,无论这个“其”是社会主流,是“阳春白雪”,亦或未来的一代——但绝对不是一种永恒的美,听起来象科学所探求的那些“规律”。还有很多时候是带着私人的目的——为了纪念自己的作为或者一丝想法——美其名曰“灵感”。

在观者与作者的双方,一场矛盾不可避免:观者所看见和需要的是建筑的空间形象,而作者着眼于形象背后自己的态度。在不可能准确如语言的建筑形象面前,我们大概只能假设建筑师不会说话,从而仅以建筑的视觉形象去“公平”地评判建筑——然而事实上建筑形象之外的语言非但影响着观者,甚至可能比形象的因素更大:从中国古建筑的楹联、题诗,西方教堂里的壁画,到现在见与报纸、杂志、电子媒介上的评论和作者自述,它们是影响观念的更直接力量,观者甚至把它们当作建筑艺术的“导读”来指引自己认识的方向。

而要在建筑形象本身达到同样的目的却要困难得多,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建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理论”可供建筑师与建筑师、建筑师与普通人交流。他们表达的方式是跳跃的、非语言的,而一切在基本范围大体稳定之下的附加件的创新——有如新建筑运动之后的后现代和解构——都是新手段与主流审美的抗争罢了。在审美与其源头——生存延续的关系越来越间接之后,审美的广泛包容是必然的,其包容的对象——新的“语法”一旦接替主流而成为主流,它作为新生的那一份“好”感和价值也就随之丧失了,转而成为另一种“美”所以为“美”的原因。

建筑流派

简要的回顾与人类一同成长起来的建筑,希望能够比较清晰地认识到它进步与分化的过程,进而把握它在现在之后的方向。

大方向

科学技术是人类历史永不停息的第一推动力,因为它是我们延续并且发展生命及其社会的最有效的手段。因而技术的进步史也直接决定了建筑的发展史,每一次技术的革命都使建筑的设计、建造、使用焕然一新;在另一方面,人们的审美倾向也随之丰富、审美主流发生巨大改变。

换句话说,技术所决定的不仅仅是基本范围,同时决定人们对附加件的看法,哪怕这些决定比技术在其他方面的影响都更为缓慢。技术的进步在时间上是一个由慢而快的过程,所以建筑革命在各个历史时期也是逐步明显的:在建筑从树巢、岩洞到木、石结构的开始阶段,历经数千上万年,到先秦、古印度和埃及、希腊,东、西方分别形成基本独立的建造和审美体系,内部的形式分化很小以至大多没有记载“方案”的设计者;文艺复兴之后是附加件多样化的时代,建筑师的名字开始与建筑密切联系起来(这在东方依旧没有发生);工业革命影响下的“新建筑”运动是第一次特征明显、效果显著、改变彻底的建筑革命,建筑的基本范围成为无须争论的“基本”而得到广泛的扩展和提高,建筑师间的差别随之拉大并形成各种风格流派(很遗憾,东方建筑至此仍停留在附加件的微调上并与等级制和迷信连在一起)。

基本范围的大致稳定导致“现代主义”将作为本世纪和下世纪的主流而控制大多数建筑的附加件。同时,审美主流的分化,即主流的比例呈下降之势,与狭义的“现代主义”(大致与“国际式”相当)相异的种种“主义”将分割审美的份额,这种并非由技术进步直接引起的形式改变主要源于附加件手段的多层次丰富。

信息革命将又一次大大更新基本范围的内容,在这一导致全新的建筑产生甚至多数建筑类型消亡的“更新的”建筑运动完成的前后,现代主义中的非主流成分将继续扮演相当活跃的角色。在今后一段时间,这些成分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人们对建筑的审美范围,更重要的是增加了审美的层次。

分支

最初的分支是指向“国际式”的盲点,即历史的连贯性。“文脉”与“地方主义”强调人们对过去的审美记忆: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结构合理性对形式美的影响,相反,很多人乐意看到新建筑的外面包上旧附加件的假皮。“地方特色”是在技术不发达时期人对环境的屈服并且定格于人的审美倾向。事实上在今天,改善气候影响的主要手段已经转为材料和设备,不仅“地方”非要有的“特色”已失去其存在的技术背景,各类建筑曾被功能所限定的一定形式也正得到逐步的解放。随着全球一体化进程的加快,建筑形式在功能、地域、历史上的识别性无疑正在减弱。虽然仍有相当数量的建筑师在致力于保持世界各地各民族固有建筑文化继续并存的格局,不容忽视的既存现象已经摆在他们面前:在工业化国家,人们早已难以从建筑形式上区分地域和民族,并且越是发达的地区,这种现象越趋明显——这也将是全球不可阻止的未来。各个时空的审美观念并存是每一个人所必须也必将适应的,而“文脉”与“地方主义”在完成了对现代主义建筑的形式丰富之后也必将日渐式微。建筑在某时某地因为是某某类型而必须成为某种形式这样的限制下的丰富最终将被因“人”而异的个性的丰富所代替。

象征与隐喻是建筑附加件在各个时代都负担着的责任。除了建筑的色彩、形状、光影各部分给人数据化的印象,人把建筑联想到形式相近的事物是审美的自然反应:人们在用轻盈、优美、和谐这样的词语不足以描述悉尼歌剧院时便拿出了风帆、桔皮、莲花之类的东西;巴西利亚的议会有了两个碗开与盖的寓意,蓬皮杜艺术中心难免被直呼“化工厂”;就连难以同一些具象挂上钩的廊香教堂也被好事者找来了一大堆的“创作原形”——人们对这些原形是否是柯布西埃的初衷倒比教条本身更感兴趣……相比之下,象征属于在形式的数学关系之上第二个层次的审美,但人们似乎在建筑上首先寻找的正是它;而隐喻所指的大概不是具体的事物,是更复杂的一些信念、理论和心情的点滴。象征和隐喻是企图让建筑如语言说些什么的典型,其实大多数建筑都或多或少的包含这样的成分。

“另类的建筑观念”是真正在20世纪后期产生的前所未有的建筑流派。之所以称其为“另类”是因为它们在世界上的份额还很小,也不是象工业革命和信息革命后的“现代主义”那样会成为大的方向。产生它们的根源往往是某些哲学派别或者新的审美观念,因而它们会显得更复杂、“深奥”和难于理解。而更重要的是,它们的“戏弄”都指向了基本范围以及建筑之外的其他方面。

另类的建筑观念

这是现代主义在最近的发展和近期内将可能的丰富。或许相对其他艺术门类来讲它们还走得很近,但于人数千年对建筑的理解却是大开了眼界(不写成“迈了一大步”因为它们谈不上“进步”,而只是“扩展”)。

解构主义

时至今日,我对解构的印象仅仅来源于如下几处:88年的解构七人展、埃森曼及盖里的几张图纸、《世界建筑》97年吴焕加的《建筑与解构论稿》、周剑云《解构不是一种风格》以及最近我的老师王XX的介绍。所以就以上五处的观感谈一些看法。

首先,在88年的七人展中,只有埃森曼一人自始至终高举“解构”的大旗,时时指责其他人搞的是“伪解构”——其中“伪”得最大的盖里自己亦一再声明与“解构”无关——事实上也只有埃森曼一人在按着德里达理论“指导实践”。此外便只有埃森曼称“没准也是”的我们仅见拉维莱特公园一作品的屈米。这“一个半人”的解构是吴的总结,同时也是能作为周的“解构是态度”的解释的孤例。由此引出解构高深离奇、力量单薄、不成主流之类没有必要,仅仅说明了“纯种”少是人们误解解构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吴、周、王的看法中,吴从通俗的一面总结了一些所谓“解构”作品的共性(可谓大多数人对解构的直观感受);而周直接指出这些“共性”纯属误解,解构是一种游戏的规则而非风格(读罢此文者无不感受对解构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王的观点纯系自己对建筑的认识(这也是很多建筑师的共识,即建筑对于形象-意义-精神的满足,对应于现代主义解决功能、后现代解决意义、解构或许解决精神这样的看法。这在周文中也是解构所竭力反对的,能指与所指间的“等级性”的决定关系是解构的死敌,并且对这种等级的颠倒同样为解构所不容,只有“消解”它才是解构的——这一点似乎类似阶级双方的“消亡”,既双方意义上同时不在了而实体与功能既存,所不同的一在于就实例来看“消解”只达到了“模糊”的效果,二是“消解”的对象是符号及其本体,两者的关系非同一般的矛盾。)

“可见形式/意义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而是多样性的形式可以有一个主题。凡此种种形式和意义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必然的联系或存在什么‘结构’。在设计思维中‘颠倒’形式/意义的传统对应结构,消解意义对形式的束缚,赋予形式以自主地位,在‘形式的游戏’中寻找恰当的建筑意义,这便是解构主义的方法。”(周剑云语)之后,周例举围棋与围棋者的关系以表明解构主义是方法、态度而非一般之风格。然而这仅仅驳斥了吴对解构形式的归纳从而认为解构是一造型手段的通俗理解,因为能以“主义”冠之的大抵都是一种方法、态度。强化功能、解放造型是现代主义的态度,重视历史、重视人情是后现代主义的态度,两手抓、两不误又何尝不是折中主义的态度?然而在各种态度之下归纳出其种种已见诸世上之风格又有何不可?解构并不能因为它是一种态度而鄙夷一切。

然后让我们来看看拉维莱特公园这个屈米解构的孤例中,周文中用以“消解”的孤例——门与窗。“一个从窗子伸到屋顶的爬梯,是对门/窗对立的消解……只有这个爬梯暗喻着窗子可以有门的功能,模糊了门与窗之间的界线。”(周剑云语)很遗憾,在这个例子中,我们并未看到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是如何在建筑中“消解”的,代之的是门与窗这样一对概念的模糊,而模糊的手段是一段爬梯由窗伸出。事实上,门与窗本没有一种确切的对立关系,而在这个实例中我们反倒发现了两个层次上的自相矛盾:一,爬梯的出现让“带爬梯的窗”的能指与所指建立起新的“结构”,或曰窗具一定的门的功能而门自身的形式/意义关系丝毫无损。试想,各家各户阳台上封起的窗子是不是也算解构的一个方法呢?窗户的出现“引入了一个新概念”从而暗喻着阳台可以有房间的功能,模糊了阳台/房间的界线,也就是“消解”了阳台/房间对立。(大概这只能解释为:并不是每家的窗户外面都有爬梯——也就是说“消解”的审美实质在于其独特与“另类”而不是美其名曰的“哲学”之类。)二,如果这一“消解”成功了的话,那么建爬梯这一过程是不是又与“消解门窗”这一能指成为一一对应了呢?推而广之,所有的解构建筑竟仅仅表达了“消解”这样一个相同的意义!或许这正是解构的目的所在——多样的形式可以有同一主题——然而,不论复希腊的古、罗马的古、哥特的古亦或秦、汉、唐、宋的古,又是不是在重复着同样的主题呢?

之后,再仔细拜读周对解构所作的总结。“在许多情况下建筑不是没有思想或意义要表达,而是找不到恰当的形式语言……许多大师的作品是从‘形式’中挖掘‘新意’的(例举悉尼歌剧院)……对解构主义的‘形式游戏’应持一种谨慎的态度,形式游戏可以产生意义,但不能保证一定是积极的或正确的……”这样看来,解构似乎是一种在“游戏”中表达意义的方法,而这种意义居然还按常规有积极、正确之说!这实在不是解构的思想。建筑不是语言,准确表意终究不是它的目的,因而德里达哲学是否能用之于建筑我持怀疑态度。还是回到那个门/窗的例子,既然形式/意义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窗上的爬梯也就可以理解为“飞天”或者“不受约束”的象征,甚至可以成为一种特有的装饰硬加于别处。这样一来,吴的总结把解构与书法作比、当成一类造型手法从少讲玄虚、务实来看同样合情合理了。

解构的思想有其新颖、直接的一面,而其“消解”的具体方法尚不太清楚(从埃森曼的数个作品中亦很难发现其与德里达哲学的关系,倒是充斥着埃森曼自己的造型手法),但消除形式/意义的等级性和其造型手段即使作为不相关的两方面,同样有重要的价值。可惜国内在这方面尚没有更深入的介绍与分析,让人不得不怀疑德里达哲学用于建筑的可行性,甚至埃森曼自己是否算真正的“解构建筑师”也要打一个问号了。

解构是一种试图把建筑的意味引申到形式之外的尝试,归根结底是创造新的附加件的方法:它或是在既成的形式上插入与之有某种关系的“更附加”的附加件从而改变人们传统的审美观,或是直接改变附加件(实是那些可供改变的部分)里人既定的建筑观念——诸如正交、对称、平衡等等。其结果是两方面的,一是带来了形式上的创新:这是每个人都看到的;二是给观者留以更多更复杂的印象:这是给一部分“思考者”和专业人士的,并且这种印象大多与我们对建筑的历史、未来和地方性都无关。

作为一种建筑流派,解构的“语言”不可能脱离形式抽象的基本原则——这种抽象终究只是在形式范围内的各类要素的变形而已,它的复杂性决定于经历它的人。非要把它联系到所谓“深奥”的哲学出发点,或者与那些在数学、物理上的令常人震惊的“抽象”绞在一起都是不恰当的。它的美很大程度上由于它的“少”——它不同于我们植根于童年、前辈乃至历史的建筑观念,它可贵地冲击着、从而扩大着我们对建筑的视野。

非常建筑

张永和和他的“非常建筑”是中国建筑界近来很醒目的一页,它代表了近期“另类的建筑”从前人总结并大大发展了的又一新的观念。以下观点的材料来源大多自97年张的那本《非常建筑》。

张在《非常建筑》里的思想明确而且简练,归纳起来主要有三种建筑设计的倾向:“事件”建筑、中西对立以及“漫游”建筑。前两者基本上对应了书中的“承”和“转”,而与“事件”建筑相去不远的“漫游”建筑则一直隐约贯穿张所有的设计,同时也是许许多多看重建筑艺术性的人所共有的思维方式。(这将在下一节中详述)

“企图用电影的思想想建筑,从而发现新建筑……这样电影和建筑叙的都是最基本的同一件事…(人)想知道的事本质上也是同一个。”(张永和答朱亦民问)张把自己的事件建筑摆在了“新建筑”的位置上,理由有两个:一是增加和扩大了建筑审美的层次(或曰“非审美”的审美、“大”审美);二是将建筑师置身这一事件当中,从而从设计过程上发生“全新的”改变。对于“事件”的解释张的例子是“张三慢慢地吸着一支‘大前门’”——以此对比“人抽烟”的抽象——张把他的“事件建筑”定位于一种“不想演绎或归纳”的常人的生活体验,而这种体验似乎是置审美于不顾的、“另一层次”的建筑观念。

然而在他《承》中的“汽车快餐”中不难发现,人们对攀高弯曲的流线车道的审美压倒了所谓“变内吃为外吃”的“事件”,为他价格高昂的附加件所找的理由——“外吃”——不足以支撑他关于“空间重叠”的详论,倒是如愿地担当起吸引顾客的广告。《承》里剩下的作品大多属于视觉分割、限制的实施,使得张总在大多数人前面多走了一步,然而从观赏“事件建筑”的实践的过程中,我们不能不怀疑这一步的必要性——当人们在日常中偶然发现对面阳台发生着一个故事时,会饶有兴致地把它看个清楚;但真要把它作一番“抽象”、“提炼”之后放一个永恒的建筑在那儿,似乎这种“事件”的趣味也就随之消失了。“取景厢”、“后窗”、“幼儿(窗)园”都是类似的强加视觉范围的制造“事件”的尝试;相比之下,“自行车(的故事)”由于得到来自功能的理由让人容易接受;而“头宅,衫宅”做得有些过犹不及。

迎合“中西对立”也是任何一位中国建筑师可能走的“捷径”。在立足于内向与外向、封闭与开放、清晰与模糊这样一系列的反义词语之后,张以一个东方建筑师的身份抛出应该说比较成功的“四间房——单身公寓”:不知道张考虑过没有,这样的“线性”四间房不过是功能确定的西方单身公寓的拓扑变形罢了——而且随之带来的是使用、采光通风上的不便——仅仅为了换取“容纳一对矛盾”这样的附加件。从“四间房——单身公寓”里我们不难发现今天被很多建筑师任意夸大的“中西对立”:“英文直接称卧室为床室。家具是功能的代用语。家具程式化了生活……”难道中国人的厨房就可以成为客厅,而西方人的书房却不能作为卧室吗?就语言的片断而简单化的归就两者“本质的”差异是当今东西比较文化研究的一大误区,而张正是借着这个误区的威望试图推销属于自己的附加件。

作为“四间房——单身公寓”垂直翻版的“垂直玻璃宅”同时也是密斯玻璃房子的反面,可惜这一次对功能的“戏弄”显得太大了些,让人留下“其实我也会”的话柄。“院宅四”的“两次挖空”和“建筑师会所”的“房中房”都属咸鱼翻生,倒也与“非常建筑”的总体风格吻合,而“宾馆(广东虎门)”关于多次“进驻”的解释则纯属多余……总的看来,游移在“事件建筑”和“中西对立”下的张的“多走一步”式的开窍更多的闪耀着智慧的光芒,而无须人物的“漫游建筑”作为多数建筑师的初衷也隐约的解释着张那些不究细部、扭曲功能的附加件的由来。

安藤忠雄

或许不应该把安藤的建筑称为“另类”的,因为他是从完完全全的“正统”现代主义里走过来,只是稍含“另类”趣味而已。安藤代表了一大类不太激进,但是执着地追寻着建筑自身的美的设计人——“漫游建筑”是他们给每一种房子安排的理想。

“漫游建筑”有哪些特点呢?

它是每个人自小对建筑的模式化的认识,并且隐约埋藏于每一位建筑师的心间。同它对立的是“固定的”建筑:立面化的、以数值比来审美的、用照片来代替建筑的,或者讲象帕特农、太和殿那样明确勾画天际线凌驾人的左顾右盼之上的建筑。“漫游建筑”的观察主体是人,但这个人不一定是一个社会的人——换言之,即使是来自与我们完全没有同样文化背景的外星人,也必定会折服于金字塔的威严、泰姬陵的优美之下。艺术没有国界,甚至也与社会无关。在这样的“漫游建筑”里“人”不是必需的,仅仅是一些会动的物体罢了。建筑的设计只给两个人看:漫步而入的观者和居高临下的上帝。

只有通过漫游才能生成不同于其他任何艺术的建筑审美:一种哪怕是在喧闹人群中依然独自沉默的、随意或者循路的移动中集合视觉与心理的过程。

与张永和类似的,安藤也擅长着那些“多走一步”的灵感。比较一下“光的教堂”里那个用光来解释并且藐视着“图、底关系”的十字架和“垂直玻璃宅”中颠倒墙与地的大胆设想,可以找到许多另人赏心悦目却力未能及的突破。“水的教堂”安排了近乎完美的关于佛、上帝、四大皆空、心若止水这些词语的尽数出场,在“纯粹”这一点上可以说已经无以复加了:水、玻璃、墙和地象自然本身那样的和谐、平静,是“漫游建筑”不屑于争辩“何时”、“何地”的绝对审美的典型,哪怕一切理由都是附加的。

而真正的走到了“漫游建筑”的顶点的是本福寺的“水御堂”。经过曲折的小径,绕开矮墙,面对莲池时和迈下莲池,走进漫布红光的大殿时的两次惊喜入木三分的作出一个“漫游建筑”的经典示范,简洁而且透彻。

在安藤的作品里充满着漫游者的梦想与现实,远离了建筑师学究式的“基本功”和清规戒律的束缚,是每一个“求道”的设计人的范例。

终极问题

是否真的存在着永恒的“美”,而人类只是在不断的发现着它?

或者美只是伴随着会“死”的生命而存在的潜在的功能,就连没有生命的智慧也没有“美”可言?

建筑师被卷入这样的旋涡、去制造“美”已经数千年了,他们将随着“美”的转移和消失而消失。或许我们就是末代建筑师。□

1998.2.25


出路:“高技术”Vs“高高技术”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未来几十年的建筑与建筑生涯:一切都将大面积的改变,一切都将飞速的改变。
在这里使用“出路”这个词,并不代表“不出去”就是死路。停留原地、迷恋历史、折中复古、风水堪舆都是一种活法,而且并不妨碍这样的活法活得很好。然而,放弃寻求出路的人,毕竟将尚失屋外的整片天空。(同时要指出的是,我并不认为摆弄玄学是一种出路,那是用不认真的态度来欺骗认真的听众。)

“高技术”是一种出路。“高技”本不是一种审美倾向,是运用技术来改变建筑的建造方式、改变建筑的使用质量的手段。如同钢与水泥取代砖与土一样,是伴随整个社会的进步而影射的建筑变革。形式在这里可以是一种附属产品,也可能是一种根本追求。
计算机的使用是建筑师“高技”化的标志之一,而“智能”建筑同样属于这个范畴。在建筑与机器、建筑与交通工具、建筑与交通设施的混杂日益深入的时候,没人能指出“和平号空间站”是否是一个建筑- --或许它是未来建筑的一个先例:功能至上的复苏、复杂的建造、运动的建筑、乃至反重力的空间环境。

在这个方向上,建筑将消失在汽车、飞船、高速公路与地铁之中,建筑的生死更替将加快,而运动将使建筑最终成为“泛建筑”而消失。当今本来就学术不精的建筑师们更加无处藏身,顶多也就是个汽车造型设计的角色。

“高技术”已经是一个世纪以来的世界梦想,而且看起来它将带给建筑太大的变化。然而,P、F在70年代所不能想象的另一场革命已经以更快的速度普及到了每个人的身边。
这就是信息革命---Internet的革命。在此权且称之为“高高技术”。

tears在98年初为这场革命会给建筑学带来的变化所作的预言(上文)在今天看来已经显露稚气,不是tears缺乏想象,实在是“这世界变化太快”。当“高技术”忙碌于建造物理世界的时候,“高高技术”正在直接偷袭我们的大脑!
这是一个真正使建筑工业化、同时个性化、友好而容易的彻底方式!没人去关心磁悬浮列车的设计者,因为那只是一群“技术人员”。相反,只冲击人的感官的服装设计师可以风云世界、不出镜的电影导演家喻户晓。寄生在Internet上的VR(虚拟现实)将是未来100年内的“新建筑”。这不是耸人听闻。

当你戴上3D头盔,走到一个假的万丈深渊面前而两腿发抖、肾上腺素不断分泌的时候,你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空间”,什么又叫“人的感受”!形式不再受到物理原理的限制、“功能”倒是可能在这里重生- --邮局、银行、图书馆、书店、、、没人会抱怨你的银行不象银行,没人与你争论这是不是苏州特色、首都风貌,被考验的只会是你的想象力。
以上是被无数人包括tears预言过、正在发生的现实。问题在于:tears想象不出建筑师还能做什么?

束手就擒吧!正如不久前在ABBS的一位网友所说:我们的下一代将以更快的速度淘汰我们。其实被淘汰的正是目前这个混乱不堪、自欺欺人的行业而已。
我们要么跟进“高技术”的步伐,改行做一个“技术人员”,
要么,涂满泡末、跳上“形式”的前台,为新时代的VR建筑、奇装异服、新新人类们粉饰太平。
别无他法。

200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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