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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刊发于《中外建筑》
   2008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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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长沙

“暧昧”长沙
“Ambiguous” Changsha
主持人:谭克修 诗人、规划设计师、《新城市》杂志主编
文字编辑:屈湘玲 陈忆军 黄 婕 彭 诚
摄 影:谭建华
时 间:2008年8月7日19:30
地 点:中南大学铁道学院创业楼评图厅
媒体支持:《新城市》杂志、潇湘晨报、现代房产频道、新闻频道、搜房网、长沙楼市网
本系列话题由:《中外建筑》杂志社全程策划、承办。

特邀嘉宾:
袁汉坤:原长沙市人民政府市长
彭见明:湖南文联副主席、著名作家
陈大卫:湖南省建筑设计院顾问总建筑师
魏春雨:湖南大学建筑学院院长、教授
蒋涤非:中南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系主任、教授,《中外建筑》杂志特邀主编,株洲市人民政府市长助理
谭克修:著名诗人、城市设计师、《新城市》杂志主编
肖志强:长沙市城市规划协会理事长
龚晓跃:《潇湘晨报》执行总编辑兼《晨报周刊》执行出版人
杨建觉:湖南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建筑师
杨 瑛:湖南省建筑设计院总建筑师、建筑学博士
坎 勒:湖南水彩画艺术委员会主任、画家
殷昆仑:湖南省建筑设计院副总建筑师
罗 劲:中机国际工程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中外建筑》杂志特邀副主编
曾益海:长沙有色冶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
张 柏:长沙市建筑设计院院长
石 磊:中南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系常务副主任
周湘华:湖南省建筑科学研究院总建筑师
冷俊峰:湖南商学院教授


为什么是暧昧长沙
谭克修:今年,《中外建筑》杂志比较引人瞩目,每期有个话题,对国内的代表性城市逐一进行专题讨论。北京、上海、广州、西安等城市的讨论结果已经先后与读者见面。提供观点的是各城市的建筑、艺术类院校的学者,以及相关设计院所的专家。我们今天邀请的与会人员要更为广泛一些,增加了经济、文化、传媒界代表人士。我相信他们可以从不同剖面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对于长沙,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关键词应对。不久前杂志社催促时,我才突然开了窍。或许,我要寻找的那个意义指向明晰的关键词本来就不存在。无论从历史、地理、经济、文化角度,还是城市格局、建筑风格角度去看,长沙的面孔仿佛都是模糊的,倾向是暧昧的。如果不想以偏概全,也许可以这样认为,“模糊”、“暧昧”之类词语正好陈述了长沙当前的真实状况。今天这次讨论会,本来不好确定主题的,如果要加个主题,叫“暧昧长沙”比较合适。
蒋涤非:很高兴在这个夏秋之夜,奥运前夜,来到这里,今天还是中国的“七夕情人节”,正好大家在这个暧昧的日子,在这个暧昧的时段,来探讨长沙的暧昧。
其实,城市话题已经研讨7~8期了,各地的建筑院校都对各自的城市做了很多的分析,都做得很好。
“暧昧”一词,新鲜且新潮。暧昧意味着不明朗,是一种混杂的交织状态,它是多样性、复合性的一种表述。在当代信息化、后现代城市状态中,将暧昧这个词附着于长沙这座城市,对城市研究非常有价值。首先,我就觉得长沙的气候很暧昧,夏天很热,冬天很寒冷,还有春夏之交的梅雨季节,这是它气侯的暧昧性。另外,长沙的山水环境、丘陵地貌,不像平原地貌或高原地貌,既不太“平”,也不太“陡”,也具有暧昧的特征。还有,长沙人的性格气质既“霸蛮”又“灵泛”。长沙人喜欢找乐,快乐好像是从市民生活中生长出来的气质。长沙的本土文化特征很强,是世界性和地域性之间的碰撞与交混,这就是一种暧昧性。
气候、地理、人的特征决定一座城市的性格,所以,“暧昧长沙”,由来已久!
谭克修:那么,长沙如何暧昧?我们的话题将大致往三个方向展开:历史、文化向度的,经济、娱乐向度的,城市空间、建筑向度的。

暧昧历史:“文夕大火”——长沙历史的分水岭?
谭克修:长沙是国家首批历史文化名城,城址、城名历经数千年而不变。有“屈贾之乡”、“楚汉名城”之称。但它目前在国内外的有限影响与其身后的历史文化渊源不相称。这与1938年的“文夕大火”有关,全城多达90%以上的房屋被毁,使人们对一些珍贵历史文化遗迹失去辨认踪迹。长沙的历史都安睡在地下。1972年马王堆汉墓的出土,1996年走马楼三国吴简的问世,都是考古界在该年度最为重大的事件。但它们除了作为单一考古事件引起的新闻震动外,是否也引起了人们对一座隐藏在汉墓和简牍身后,有着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南方腹地古城的必要关注?人们对中国历史名城的关注,还是会习惯性地停留在西安、北京、洛阳、平遥等北方古城,以及南京、苏杭一带。人们对长沙历史印象深刻的,可能都停留在了近现代,作为旧民主主义革命策源地和新民主主义革命策源地,出入过黄兴、蔡锷、陈天华、宋教仁等仁人志士,毛泽东、刘少奇、林伯渠、任弼时等革命家的身影,他们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中国的近现代发展历程。
显然,长沙的历史文化名城牌子不能丢。单靠一个岳麓书院撑不起历史名城。加上整修的贾谊故居、天心阁、开福寺,新民学会旧址、第一师范也不够。目前建设中的太平街历史街区也名实难符。实际上,我们看到的长沙,基本上就是一个全新的城市。那么,长沙的暧昧之处在于,究竟是历史的城市,还是一座现代的城市?我们在今天的建设中,如何去面对历史问题?我就抛砖引玉把这个题目提出来,希望大家畅所欲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先请龚晓跃老师谈谈吧。
从“堕落街”寻找历史?
龚晓跃:刚才谭老师说的一个东西,我觉得特别有意思,长沙是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它的,我非常赞同。我想起一种形象,一个人夹着公文包,嚼着槟榔,他可能很有钱,比如说他在通程一楼BOSS店里面抽烟,而服务员是不敢管他的,电梯里面有妇女、孩子,他照样抽烟,然后他大声地告诉他的朋友,来吧,我在通程宵夜呢!我觉得长沙和这个有点像。
以前开会我的同事总是提醒我,他们说:龚总,你说话不能轻言细语,在这里轻言细语解决不了问题,你得学会把烟灰缸砸到人家头上去。我后来发现在长沙做得非常成功的企业老大,都有这样的习惯。像马云这样斯文的人,在长沙成不了气候,首先他不能降服人,他不够“霸蛮”。
讲到历史我想从堕落街开始。前些天已经开始拆除堕落街,这是件令人伤感的事情。本来,1938年的那一场火,包括后来某些执政者无知无畏的管理,就把这个城市的历史印记毁得差不多了——除了我们能够在博物馆看到的辛追老太太那具干尸外,长沙实际上谈不上什么历史了。而像堕落街这样一条内容丰富的街道,多少人的初夜在那里,多少人的荷尔蒙在那里挥发,多少人在那里做着自己平生的第一个梦。堕落街就是长沙的一部当代史。对很多从湖大、师大走出来的人来说,不管时间过去多少年,即使他们在社会上能够呼风唤雨了,他们内心深处还是存留着那条小小的堕落街,他们会去堕落街重温当年的青春、当年的冲动。可是,这些人曾经的心灵史就要连根拔起了,这非常可惜。过去已经被摧毁得无可挽回,而现在仅有的一点点称得上遗产的东西又要在推土机下变成废墟。我相信堕落街被整改之后,取而代之的不过是一条在中国任何一个城市能见到的所谓文明商业街,而堕落街是唯一的,在中国范围内好像只有长沙拥有这个名声——就这个意义来说,我觉得湖南省或者是长沙市,应该特别感谢当年《中国青年报》的那位记者,他把这条街道命名为“堕落街”,这是近30年来的湖南最牛B的一次命名行为,这个命名就是文化和历史,但这个文化和历史几天后就没有了。
历史丧失于“焦土政策”?
罗 劲:说到长沙,我会带有太多的感情色彩。在座的有很多人是外来的长沙人,可能一下子无法了解老长沙的感觉。说长沙没有历史是没有依据的。历史其实不等于文物,也不等于史料,不等于多少古建筑,甚至不等于档案馆的文献。历史是在时空中真实发生过的一切。很多的历史古城,西安也好、洛阳也好,他们可能会把这个历史名城的包袱沉重地带在身上,像一张名片一样的。但长沙没有这种古城的感觉,长沙是一个有历史底蕴,又活泼开朗往前走的城市,它的心里面是往前看的。长沙是一个有梦想的城市,却也在不自觉中迷失了很多自己的东西。大火曾经烧掉了几乎整个城市,仿佛令这种精神层面也断裂了,这是我们值得探讨的问题。
肖志强:去年有个同学来找我,他说他有个女儿,毕业后在日本的冲绳大学当研究员,二战时,冲绳毁于战争,那里变成了一片荒岛。后来,虽然城市建设起来了,但城市历史却找不着了。后来,她从我国史馆里找到一本书,是我们清朝的外交官员长期在那里呆的时候写的一本关于冲绳历史的书。翻译成日文后,追寻到冲绳的城市。后又发现这位前清外交官是苏州人,墓地仍在苏州。因此日本冲绳就和苏州结为友好城市,她被冲绳选为亲善使者,现在日本这个城市换了新市长,想努力改善中日关系,我的同学就说你在长沙,是不是两个城市之间也可以建立友好城市呢?我想了想说,我们这两个城市都有共同点,共同点是二次世界大战中都化为了灰烬。但是,又有不同点,日本发动战争,又毁于战争,是侵略者,又是受害者,而我们长沙只是受害者,“文夕大火”是因为当地国民党人,愚蠢地想弄一个“焦土政策”,想学俄国人对付拿破仑的方法来对付长沙,导致长沙被烧毁。长沙烧掉了之后,长沙是不是没有历史了?我觉得有些观点说长沙被文夕大火烧掉以后,长沙就没有历史了,我不赞同。
张兆书曾去北京为长沙申报第一批历史文化名城,回来说,当时对长沙是否列入第一批历史文化名城是有争论的。因为,长沙被“文夕大火”烧得差不多了,争论后还是列入了。我认为,长沙是一个有三千多年历史的城市,三千年前“长沙”就被命名了,城市的历史是人创造的,长沙的前人在几千年的生活中留下了各种思想、各种作品,有奋斗、生活、学习的遗存,这就是历史文化。虽然长沙的建筑被文夕大火烧得差不多了,但是长沙的历史还在啊,文化还在,决不暧昧。
历史——被大火解套
罗 劲:在中国拥有完整连绵历史的城市并不多,长沙可以算作其中一个。但我们会发现:长沙是他们中的一个另类。有一位台湾专修历史的文人,初访洛阳,夜里走在大街上,仰面看天,热泪长流,感叹道,这是唐朝的天空啊!情景虽不一样,但是空气中的意境有一种延续。
但长沙不是,更多心灵的面孔是永远朝着前方的。是一种年轻的活泼的感觉。所谓正统的儒家文化是格式化的、理性化的、保守的,而楚文化以《楚辞》为代表,同时也混同了巫文化、傩文化以及湖湘本土少数民族的原始宗教。屈原的出现像一缕清风唤醒了湖南人心中浪漫的种子。楚文化与湖湘地理天然的结合让长沙人及长沙城有了一种特别的气质。马王堆出土的文物就有最典型的楚文化的特色。历史需要传承而不仅仅是存在。长沙人从不炫耀自己的历史,2000多年前的辛追老夫人,在她的陪葬品中,很多东西都显示,那时人们对于天、地、人、兵法、服饰、医学等等有着极高的文明程度。但长沙却不以此为炫耀的资本,对于祖先的荣耀,他们只是传承地往前奔。
龚晓跃:其实,烧掉了也好,毁坏了也好,都不是最致命的事情。长沙是两三千年的古城,这两三千年里缺失了两三百年固然可惜,但不是根本的问题。我们都说美国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可是美国同时也是世界上最有文化的国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最好的媒体,最好的作家,最好的画家、最好的设计师、最好的电影,这些指标性的东西美国都有。它既可以拍像《泰坦尼克号》这样的商业大片,也可以拍很非主流的实验电影,大家都活得很好:你可以像谭盾一样成为商业音乐大师,也可以在纽约街头成为衣食无忧的街头艺术家,这就叫有文化。所以,最重要的一点是一个城市要允许人们自由自在地思想,没有边界的思考,只有这样才能有创造力,有创造力这个城市才会有希望。我认为长沙的未来将寄托在有越来越多的青年,他们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他们能接受更多的外来文化,能够和自己的源文化进行对话和贯通,然后大胆地、放手地去做,不怕做错任何事情。
杨 瑛:我们不讲“文夕大火”起了什么作用,至少说在建筑上有点后加代的作用。就如历史,各种历史综合起来就成为了真正的历史,文化的东西是传承发展的,时间累积的东西还是可以保留的。历史可以从各个方面来谈,包装其他历史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文夕大火”的存在,给你解了套,你没有历史的重负拖累着你,你其实应该是非常轻松的,长沙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如所有的文化在等价并值,它们不休止地成长,以前有奥运向前冲,现在叫快乐向前冲!
陈大卫:许多城市往往以曾是多少朝代的都城自诩,当然自有她们的王气、霸气。她们的格局形态,确有不同凡响的底蕴。然而也别忘记了长沙,尽管她今日满是市井小民之城,仅居一省之首,可昔日也蒙帝气王风吹拂,有多少颇具规格档次的故事、遗存。平淡中也显尊贵,朴实里也透奢华。众所周知,刘邦称帝之后,唯一封的异性王就是其开国功臣吴芮,是为长沙王。原来秦代所建的长沙郡便成了长沙国。这个封国存在了200多年,可谓久长。贾谊的故事,便是那阵子发生的。尽管他只在长沙呆了不到两年,却成就了两千年的美丽故事。事过千多年后的五代十国,一个叫马殷的人,在这里建立了楚国,长沙便进入到马楚时代,成了马楚的王都。所以我们在而今长沙的大街小巷之间,或许可以领略一二王者风范,使我等长了些许尊贵之气。但毕竟年代久远,只能模糊感知,千万不可当真。此后长沙或为学府之城、或为商业之埠、或为革命圣地,都带着她多采多样多元共生的特别属性,成长发展于中国城市群体之间,越久越具其多美的特质,真可谓:天生多美非自成,历朝历代有美根。更得当今新政催,古城日新又日新!
暧昧文化:湖湘文化?巫文化?楚文化?
将湖湘文化从岳麓山的坟墓里掘出来
  谭克修:还有,和长沙历史纠缠不清的湖湘文化,已经成为众人的口头禅。但关于湖湘文化的渊源,依旧是众说纷纭。一说是以屈原为代表的南楚文化与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文化的结合,一说是传统楚文化和南宋时期湖湘学派的结合。但湖湘文化“淳朴重义”,“勇敢尚武”,“经世致用”,“自强不息”等基本精神,似乎与长沙人惯有的“霸蛮”和“敢为人先”的性情不合。因此,当长沙人把并非是土生土长的湖湘文化奉为口头禅时,当我们被要求在具体的规划与建筑设计上体现有些飘渺的湖湘文化时,我认为从历史和文化上讲,它是很暧昧的。
龚晓跃:这些年来对曾国藩的研究、崇拜,在湖南成了一个现象。我认为一是它迎合了这样一个很浮躁的时代,就像很多书店摆在前面的书都是所谓管理学厚黑学之类的,而那些大师的作品,反而没人知道。曾国藩的东西迎合了这个很功利的时代,它只讲究实用,所以比较受欢迎;另外,它还迎合了某种政治诉求。曾国藩搞掉太平天国这个怪胎,是以维护清廷这个怪胎为前提的,所以曾氏本身也是一个怪胎。我不认为曾国藩能代表近代的湖湘精神,他骨子里是反动的。湖湘文化最光辉的是它在20世纪前后那部分,那几十年里湖南先贤们的所作所为所学,才是我们湖南、我们后人最该珍惜的营养。这个营养就是两眼向洋看世界,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代价想去把世界上最先进最有活力的文化和社会实践成果引入中国。像早一些的谭嗣同,民国初年的黄兴、宋教仁、蔡锷、邹容,包括一师时期的毛泽东、蔡和森他们,都是这样的,都想把当时美国、欧洲社会、文化、教育、政治等等好的做法导入到我们这个老迈的帝国,试图洋为中用,从根本上为国家和民族的崛起打下基础。但是,这些在近半个多世纪的湖南是看不到的。所以,湖湘文化的代表人物绝对不应该是曾国藩,他不是——也许我个人比较偏激,对这个人,我内心深处就三个字:“好奴才”,他是清朝的“好奴才”,是一个以既得利益为最高追求的好奴才。我们喜欢说湖南人敢为人先,喜欢说若中国亡国,除非湖南人死尽了,那么我们是否有足够的勇气、胸怀和诚实,让岳麓山上那串珍珠般的坟茔里面躺着的那些英灵,成为当代湖南人精神上的图腾?
为被“绑架”的湖湘文化正名
杨建觉:湖湘文化是陈大卫老师最“仇恨”的一个词,他用“被绑架”来形容。一谈到湖南的城市,就必谈湖湘文化,这是二流学者和政治家的习惯,其实,这样做不太负责任,口头上频繁用“文化”这个词其实也不说明多有文化,大家都知道文化是一个历史发展与积淀的结果。在座的我们,每一位辛勤地用砖瓦灰沙石塑造这个城市的建筑师、规划师、景观设计师们,不妨多做少说,让外行人和批评家多用文化这个词儿吧。就像彭老师的小说,历史完全可能会认为他是湖湘文化的一块非常闪亮的石头,我是乱说啊。但是,彭老师不会扛着“湖湘文化”去构思他的情节、故事,他今天做的所有事情,和朋友吃饭、聊天、泡酒吧、写小说,就是他的真实生活,真实选择,不太相信他天天把文化挂在心上。
彭见明:我们作家协会也开过湖湘文化的研讨会,请了湖大、中南大学的很多教授、学者,谈了整整一天,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什么是湖湘文化,后来有一个教授,很耐心地说到了一个“蛮”字,我觉得这个“蛮”字我能记住,其他的湖湘文化我记不住。
我觉得真正的湖湘文化,是我们湖湘文化的载体。我们的所在地是在湖湘,湖湘的地,湖湘的天,湖南省是丘陵地区,是山川,是草木丰盛的地方,绝不是我们自以为的那种城堡。刚才杨先生讲到电影《那人,那山,那狗》,我自己都不敢说怎么样,可能大家看不下去,觉得不好看,又没有爱情,又没有打斗,又没有凶杀,就是青山绿水,父子两代人带着一条狗在慢慢地走,什么都没有。在日本是建国以来创最高电影票房的电影,中国票房没有它们的一半,8个亿的票房,日本人看你什么?就是看你中国的山水,看你的人性,看你的安静,看你的劳动道德、品质以及你的敬业精神。人家买票不像我们当时还要送票啊,在中国没有什么票房啊。当然,我觉得还是没拍好,没把湖南最好的风景拍进去,日本人喜欢这样的东西。我现在就有一点怀疑了,这么发达的国家,这么文明的工业国家,却喜欢有这样安静的镜头,这样安静的场面,他希望回归,人要回归自然,跟生命在一起,跟活生生的生命在一起,跟一棵真正的树、一根真正的草在一起,只有在这种时候人才是最快乐的时候,我现在就在享受这样的快乐,我这段时间跑到好多山头上去,我觉得只有这种时候人才是最快乐的,没有任何的做作,我认为这是湖湘文化在我们的土壤上,在我们最质朴的真人和劳动中,不在我任何的建筑物里面。
杨 瑛:在这个暧昧的地方,谈着这个暧昧的话题。其实,按照陈大卫老师的话讲,湖湘文化也好、楚文化也好,它应该是存在的,只不过我们可能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语言去描述它。其实,它不是一个完整的东西,没法准确地定义,会使自己走向了另外一个胡同,我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被颠覆性的放肆锤炼的文化
陈大卫:长沙是国务院首批颁布的二十四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这是尽人皆知并引以为荣的事情。除了这里伟人、名人辈出,宋明理学渊远流长之外,大家习以为常地把一个“湖湘文化”挂在嘴边。这是不容质疑的常态。可惜的是,这面大旗过于光彩夺目了,在它的掩映之下,其他的却淡化了去,有些甚至失了颜色。其实长沙这一带,远至公元前二三百年之际便是风骚流颂的楚汉之时,大文豪吟咏唱颂之地,那许多色彩斑斓、光怪陆离、令人上天入地、神游八荒的文学巨擘们的宏篇大作,反而不显其耀眼光芒,也不常见有人挂在嘴边。倒是音乐界的鬼才谭盾先生,慧心独具,扣住了这处绝响,创作出那扣动心弦的奇幻乐章!
近年倚江而建的“杜甫江阁”虽然与当年杜工部“流寓荆湘”的诗史不尽相符,却是后人的纪念情怀,不必以考古学者的慎密眼光去衡量评判。
我们众所乐知的“湖湘文化”,这里且不赘说,也一下说不明白。我认为它一方面虽唤觉了某些市民,知有宋明,而另一方面却引出少有汉唐的偏颇。那被理学宗师朱熹称为湖湘学派而衍生的产品,即我们常为歌颂的“湖湘文化”,虽有其经世致用、敢为人先的可学、可敬的一面。但也有其灭人欲,存天理的可畏、可怕的另一面。另外是那种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气魄,也实在不得不令人叹服!
岳麓书院内的文庙大殿柱廊上一幅王闿运的对联便可证之
联曰:
吾道南来 原是濓溪一脉
大江东去 无非湘水馀波
心胸之壮、胆气之豪,把个理学宗师的“二程”(程颢、程颐)全不放在眼里,把个浩浩长江也视作湘水下游。这样颠覆性的放肆,也锤炼着我们襟怀的宽容。
对于“湖湘文化”,我们都习惯于歌颂它正面的辉煌,而对其负面的效应,则往往避而不谈,这恐怕也是一种模糊之美吧!
长沙模糊之处,不仅在于大家讴歌的文事,她的武功经常容易被淡化了去。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长沙已是楚国南部的军事重镇,从秦代设长沙郡后到三国,更是铁马兵戈、声威显赫的古战场。此后历代无不有兵戎相见的战事……直到近世抗日战争中著名的三次“长沙大会战”,令日寇累败,国人称庆。当年从岳麓山上炮击破城日军的故事,至今还有人津津乐道。
“暧昧长沙”这个词很有挑战性、颠覆性、创作性。本来暧昧是一个中性词,把这个词贯彻在城市里面,这正是长沙需要的暧昧。
从地理环境上讲,说它不南不北,不东不西;从发展来说,有文的、武的、商的等等什么都有。因此,暧昧两个词会从两个点进行颠覆。
第一,它突破湖湘文化这个词语。从哪儿学呢?学谭盾。谭盾谈得很好,不谈湖湘文化的,谭盾谈的巫文化、鬼文化,他自成一派。谈到城市文化,我认为谭盾是我们的一面镜子。在这里就不展开了。
第二,它突破了我们历来城市规划教学的教材。我也编过规划教材,也教过规划教材,它对城市首先就是非常清晰地界定你的规模、你的人口,你的城市性质,特别是对城市性质的界定,你的城市究竟是什么性质?你动不动就是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来到这个城市就感觉是空空的,就是我们的城市太中心了,太没有这种暧昧的、模糊的、不是又是的、“道可道、非常道”的感觉,要给人一种感觉随意的空间、自然的空间、视觉的空间、思想的空间。
我们讲长沙历史这个题目,不要讲南宋、不要讲朱熹、张栻,因为宋明理学我是很不喜欢的,有人称它为“伪学”,我们暂时把湖湘文化淡化一下,我们谈“楚文化”。
暧昧空间:越发展,越暧昧
是快速拓展?还是把持“山水洲城”
袁汉坤:长沙市近几年发展很快,作为老长沙人,我感到很欣慰和高兴。对于长沙,我是有很深的感情的。长沙是一个很美的城市,有山、有水,人杰地灵。我是1987年到市里工作的,1993年开始抓全面工作。长沙有很好的岳麓山,有著名的橘子洲,湘江,包括浏阳河,长沙有名山、名洲、名水,所以我们当时提出的长沙发展格局:“六桥三环、西文东市,一江两岸,山水洲城,”。我认为长沙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1998年以前,属于打基础,1998年以后属于发展的阶段。第一步:解决水、电、路、房和信5个方面的问题。当时长沙日供自来水只有70多万吨,现在已达100多万吨了,当时电力供应十分紧张,外面有电进不来,必须进行线路改造,建大的变电站,程控电话只有大的宾馆才有,1993年开始搞程控电话进家庭,电话一下子开始普及起来,给市民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第二步:重新规划长沙。带着长沙市规划、国土以及有关部门的专家、领导围着长沙走,一下去就是一个星期,当时高桥这一带还是一片湖水,泥深路烂,也不能走汽车,通过调查了解,然后提出了“六桥三环四路”、“一江两岸”、“西文东市”、“山水洲城”、“见缝插绿”。第三步:提出“平衡就是发展”,当时河西不如河东,望城不如长沙,宁乡不如浏阳,不是他们不努力,不是他们不智慧,是因为他们不占地利的优势,为推动河西的发展,我们力排众议,决定市委、市政府搬到河西;再建一个小长沙,从坪塘到高塘岭,实现人口100万;第四步:将东、西、南、北的汽车站搬迁出市中心;将几个区政府搬出市中心,原来的郊区一分为五,长沙由4个区扩为5个区:开福、芙蓉、天心、雨花、岳麓,打破原来郊区这个环,便于城市的发展。当时的城市建设理念就是不求最大,但求最精,就是搞一项建设就要像一项,不搞劣质工程,不搞权宜之计,要为民造福,要千秋万代。我们这一届政府都是属于打基础的阶段,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的抉择还是有远见的,从2000 年开始,是属于发展阶段,当然这个时间划分不是很准,这个阶段,“六桥三环”基本完成,这些工程的完成,非常不容易,市委市政府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从现在往后走,我觉得应该是提高的阶段。通过几届政府的努力,长沙变得更现代更美了,长沙我觉得用秀美、大气、适用来概括比较好,长沙的芙蓉路,万家丽路,金星路,几十条公路,这在内陆城市是非常大气和少见的!
谭克修:现在说到长沙的城市空间形态,众口一词的是“山水洲城”。到此打止,当然是一种粗疏的描述。但它显然要比“多中心、分散组团式”城市布局这样的描述更深入人心。因为“山水洲城”已经说出了长沙城市空间形态里最为珍贵的部分。我们要感谢先人选择在岳麓山下,在拥有著名的橘子洲的湘江边,建造了这座城市。我想,后来的人,除了呵护和不断完善之外,没有理由来改变、毁掉这样“天人合一”的城市空间典范。但是,冲突会随时发生。城市旧城区的改造开发中,开发强度的控制牵涉到多方面的利益和项目的可实施性。我们要选择“现代化改造建设”还是坚持那些原始的美?
张 柏:我讲一个话题,你作为外地人到长沙来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第一是对长沙的山水印象,长沙的山水在全国绝对数得上,长沙是一个丘陵地带,水多,是水资源最富裕的省会城市;再就是对长沙人的印象,外地人包括从外地分配过来工作的人对长沙人的印象是怎样的呢?我们搞同学聚会的时候,80%以上的反映是不好的,都讲长沙人走路都是走海路,吹牛皮。所以,我讲长沙这个城市,暧昧也好,其实很浮躁,当然全国都很浮躁,中国就是一个浮躁的国度。所以,在长沙做什么事,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吹牛皮。包括在城市建设上是如此,在经济上也是如此。由于它的急功近利,它的好喜功。我们原来是比较愿意吹牛皮,比较愿意出名的。长沙搞的出版湘军、电视湘军、企业湘军……这就是长沙特有的,是长沙的文化。我们不要担心长沙以后的经济发展会不行,长沙人抓到什么就是发展什么,这就是长沙的特点,长沙的文化。但是,这种经济缺乏持续地发展,缺乏长远的规划。所以说,湖南在历史上有什么有名的商人?我是一下子想不出来。因为,长沙有句土话,就是把商搞掉了,一是做报纸;二是卖白菜的。湖南商人做生意就有个特点,我在广东和长沙人做生意,真的领教过了。所以,你们不要担心长沙经济会不行,它只是缺乏持续地发展,长远的规划。严格地讲,当经济不是我们唯一追求的时候,这个城市可能就有特点了,这个城市的地标建筑就出来了,我们现在的情况是经济是我们的唯一追求,要解决人吃、住、就业问题。我觉得我们现在是发展太快了,过于的快,反过来回到二十多年前、三十多年前,我们那时候的生态是多么的环保,多么的绿色。所以,有时候不发展就是真正的发展,我认为现在发展太快了。
龚晓跃:一个城市最大的美德就是包容度和自由度。比如长沙,它有狭义的自由,包括我刚才说的在电梯里抽烟,旁边人不敢管,在名牌专卖店里面抽烟,服务员也不敢阻止你,这是一种狭义的自由,它在某个瞬间、某个局部会令我很快活。但是,这个自由是虚构的伪造的,它是以牺牲对常识的敬畏为代价的。我认为一个好的城市应该是这样的,这边厢杰出青年、劳动模范在传奥运圣火,那边厢有人在裸奔,他们相安无事,这才是一个好的城市;这一边有很端庄的大型壁画,像毛主席的橘子洲头什么的,另一边有小青年的性爱涂鸦,他们都相安无事,这才是好的城市。但是,我们在长沙看到的更多的是那种高度统一的趣味,不说跟国外城市比,就是跟国内城市比也是如此,缺乏包容性。很多长沙的朋友都会跟我说长沙是美食之都,很好呷,很好呷。但是,它用一条主流大道把那些非主流的分叉差不多都屏蔽掉了。罗素讲幸福乃是参差多态,一个城市没有很多的流派是不行的,以吃为例,我在长沙如果想吃上海菜或者杭帮菜,就很难找得到,这不是一个差不多三百万人口、有大量外地人工作的省会城市应该存在的问题啊。反正我找了很久找不着,请允许我以偏概全吧,至少在吃这方面我觉得比较单调。另外,大家都说长沙是娱乐之城,其实这里的娱乐生活也是比较单调的。我很多同事说我们去泡吧。我说,我受不了那样的酒吧,我喜欢安安静静的酒吧,就四五个人的酒吧,但是根本没有,现在好像有了一些。我后来想起来了,为什么像酒吧街的酒吧都闹哄哄的,它卖的就是暧昧,把舌头伸到对方耳朵里去说话,因为那种心境下你得拼命喝水,得喝很多很多的酒,烦躁嘛,烦躁就喝酒。所以,我认为长沙在开放性这个指标上是有所欠缺的,不太能容忍所谓异端。
什么时候,我们真能够包容,我们就达到了自由,就达到了现代化。
陈大卫:城市的发生、发育、发展、升华,本身就是一部动人心弦的交响诗章!起初,由于城市的功能相对较为单一,只是由于她产生的原由使她在内容和形态上有所差异之外,涉及不到更广泛的政治、经济、社会、历史、地理、技术、工程、管理、运作……等等方面的深层因素。但仅就其产生的功能要求来看,就大约可以分为:商贸、交通、制造、物产、军事、民族、宗教、旅游、名人、金融……等等。她们的形态就已各色各样、各不相同了。特别是由于民族习俗、宗教信仰、地方材料、建造技术……的不同,城市的面貌从一开始就各显特色。由此我们也习惯于对城市有了“各具特色”、“不可千城一面”的普式要求。殊不知,时至今日,我们的城市生活较之旧日丰富多彩,我们的城市交通各色各样,我们的建造技术日新月异,但却“殊途同归”,使我们的城市面貌又似乎相近相像起来。毋庸讳言,城市规划有统一的编制方式,城市的性质有明确的表述,城市规模更是不可移易的数字。从总规、分规、尤其是详规,都有严格、细密、周详的表述和规定。如此这般,怎么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城市会有不少笔直的道路;街市两侧林立的高楼大厦;再散布一些美丽广场以及雕塑装饰。虽然它们也各显姿采,但那路、那楼、那广场,不也难说不大同小异,“千篇一律”了吗?只有如今奥运后的北京等城市,才能以那百年难得的机遇,巨大的财力、物力,举国之功,举世之智,把个皇城古都打扮成如此宏伟壮丽,与众不同!
还有一些力图与众不同的城市,采取了集中力量建设世界最高大楼的方式,如台北之建101大厦,“鹤立鸡群”似的高矗于城中,一望而识此为城标;也如廸拜之高塔,至今不封顶,要等美国纽约或芝加哥等城市600m以上的高楼封顶,它再建至超过它们高度之后才住手。这也是一种避免“千城一面”的手段!听说还有更高的楼房建设正在计划中,真是没完没了,未有尽期。有人问我,你怎么忘掉了像丽江、平遥、周庄、拉萨这许多特色独具的城市呢?的确,这是由历史、地理、民族、宗教……等诸多因素生就的城镇,具有特殊的不可复制性。我们如果不顾一切地去描摹,恐怕真会贻笑大方。我总在杞人忧天似地犯愁,担心上述那些城镇,如果不向前发展,永当一个只供人赏玩的珍品,到底也不是绝对的好事。记得有位智者讲过一句话,他说:“人们在保存传统,传统也在保存人们”。这和丘吉尔的名言:“人们塑造环境,环境也塑造人们”。可谓异曲同工。近闻大家在潜心保存传统的时候,已同时在着力考虑社会的进步和经济的发展,这才是辩证的和正确的思考与方法!
不过是“水泥森林”
坎 勒:长沙城市空间布局可以说是以湘江为界“分江而置”的东西格局。所谓的“山水洲城”,更确切地说是指城西带给人的感觉,而城东作为城市的中心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片“水泥森林”,与“山水洲城”连接不起来。其实在空间布局上本可以连接起来的;如果说城西是因为上天赐予的自然景观而造就的“山水洲城”,那么城东则完全可以人为地营造同样有“山水洲城”之感的城市空间,可惜布局者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杨建觉:所有来到长沙的人都知道,这是历史文化名城,但是,今天长沙的历史痕迹荡然无存,高楼建筑革命性地改变了这个城市。我觉得,善待这个城市的最好做法是,多多倾听这个城市曾经有过的最伟大心声,对历史街区、街巷的格局改造,特别是核心区,要更慎重、更尊重一点,要学会“舍不得”小街小巷,坡子街、太平街、潮宗街都是有价值的,它在无声的叙说古人的情怀、志向与生活方式,对待历史真是要有耐心,此其一。第二,像对待父母亲一样善待自然山水,就是顺它的心,顺它的意,顺它的形,顺它的色,顺它的彩,这才是真正的价值。岳麓山要加大保护力度,要保护它的优美的轮廓线,天马山、凤凰山要搬走两万人,这是伟大的举措。原来的湘江风光带建设,把人与水用“破坏性”的机动车道远远隔离,而滨江新城规划把城市主干道退后湘江200~400m,改变长沙人“近水而不亲水” (大卫老师话)的做法,说明这个城市进步了。第三,城市发展要有梦幻,要有足够震撼性的东西,我觉得我们的城市在这方面不是多了,而是远远不够。橘子洲上做一个巨型毛主席雕塑,有气魄、有创意。当然,艺术也要讲节制,橘子洲以生态与毛泽东雕塑为主题就是境界、就是艺术,其它内容不能多,多就杂、就乱、就冲淡主题,目前的规划做法有令人担忧之处。
曾益海:一座城市用一个字或一个词去描述和界定是非常勉强的。一个城市本身就充满着矛盾性和复杂性。我赞成杨教授的说法,城市本身就是混沌的。长沙既是榜上有名的历史文化古城,据说残奥会火炬接力“中华文明线”也会途经长沙。但她又宛若处子,洋溢着青春活力,在羞涩中忙着更换衣装,难以掩饰着渴望早日成为“新人”的躁动不安。
罗 劲:我认为,东方建筑和西方建筑很大的差别在于结构和材料的不同。砖木结构的寿命是较短的,因此建筑的人文环境反而更加重要。西方是石头的史诗,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柱式都可以显示一段久远的历史。中国的建筑可能更多地是空间的格局框架,这种框架,没有了可以承载的依托反而更容易让精神的核心凝聚。
实际上也到过国外一些城市,也有很多乱糟糟的,但是那个城市的感觉是对的,能够感觉得到的城市的空间很明确,城市的公共空间尺度很亲切,给人们的行为的诱导性和城市的秩序感都很好。因此我们的城市是应该有一些独特元素的,这些元素经常是建筑与公共空间,当然更包括我说的精神核心。如果执著妥善地对其进行支持强化,这些元素将会持久下去。
多美长沙,叫我如何不暧昧!
陈大卫:长沙多美啊!我这里所说的“多美”不是“多么美”的惊叹!也不是“好多美”的赞赏,而所指的是“多种的、多样的、多元的美”的意思。也是指对城市美的一种审美判断应具有的包容心态。以往我们在鉴赏一件艺术作品的时候,往往是提取大脑里存贮的固有的、传统的、甚至是古典的审美判断,例如纯净、明快、对称、协调、和谐、统一……这许多标准。尤其是我们独有的三千年礼乐教化的民族,更是尊崇这个优秀的传统。以城市的规划、建设为例,《周礼考工记》那一段“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的经典,是我们学生时代便耳熟能详的。几乎成为我们习以为常的一种标准的审美思考、审美判断、审美标准和审美的行为方式。因而历来我们对城市便以律、令、规、条等一系列典章来加以规范制约。纵观其效,的确成绩婓然,造就了众多中国城市建设的卓越范例。
然而时至今日,不论中国和世界,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许多事物都不得不要求人们作深刻、甚至痛苦的思考。就以音乐、绘画艺术来讲,她们的发展演进、变异腾挪,是大家共见共闻的。有些连我这个自认前卫的人,都不能不承认自己是个“老土”(我的儿孙辈就如此称呼我),因为有些歌曲唱的是什么?我怎么努力还是听不明白!音乐绘画尚且如此,作为城市艺术,便不能没有更加深入更加广泛地思考和研究了。
说到这里,我想把开篇时阐明的那些审美情趣,审美方式,审美标准以及审美行为、判断……加之于我们的宜居之城,说明她是多彩多姿多种多样,也是多元共生,多情共享的可爱之都——多美长沙,叫我如何不暧昧!
魏春雨:因为我自己不是长沙人。但是,有人问我是哪里人的话,我说自己在长沙生活了26年,也算半个长沙人了。我有一个感受,长沙的历史是地下,而地上的或者说是固化所存的历史基本上没有了,正所谓“地下古城,地上新城”。有一个事情我比较困惑,长沙号称历史文化名城。我们长沙两千年来长沙城市的中心就没有变过,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许多真正的历史文化名城都做不到的,我们的走马楼、五一广场、太平街作为城市的中心一直没有变过。其实,平和堂周边很多的建筑物打地基时,据我了解施工的时候挖出的坛坛罐罐,都把它打碎了,或者是偷偷地处理了;还有东塘,周边项目施工的时候也挖出过坛坛罐罐。长沙城两千年的城市中心没有发生过变化。我们考察过很多世界著名城市不是这样的,要不然是向外围扩张,要不然是异地新建,可是长沙却是生生不息一直没“变”。所以,长沙的求新求变是出了名的,但是,这种变化很奇怪,又是原地的变化,没有突破。现在,这几个长沙的商业中心,原来就是长沙的商业中心,也是城市中心,很奇怪为什么一直没有“变”?可是,我们看到的这么风风雨雨,我们的城市建筑与形态又一直在变,这种变与不变说明了什么?
第一,长沙人可能相对比较保守;这个“可能”和一般的观点不一样,为什么这个城市中心一直守在原地不“变”呢?
第二,说明我们颇具破坏性,我们根本不尊重历史,不尊重传统,导致历史在变,建筑物只是拆掉建新的,这种矛盾导致了这个城市有不该有的变化。
回到主题,我也觉得暧昧这个词讲得非常好。但是,有一点困惑,我理解的暧昧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或者说是很含蓄,或者说是故意绕个弯,或者说是声东击西的,或者说是有某种隐喻,比较不太清晰,好像不是那么直截了当。我先说明可能因为我不是本土长沙人,我讲得不太准确。我倒觉得长沙缺少暧昧,太直白了,如果有点暧昧,还会有点想象空间。为什么这样说呢?我觉得长沙在城市建筑和城市规划,缺乏层次,非常趋同,这个城市给我的感觉是呈混沌的状态。
为什么用混沌这个词呢?混沌其实是很高级的一个词汇了,西方社会学、经济学中有耗散结构理论,耗散结构的核心就是动态平衡。所以,我觉得从城市文化来讲,我倒觉得长沙是混沌的,充满动感、浮躁、内核不变的变化,但缺乏层次,有机感不够。
杨 瑛:城市其实就是一个暧昧的表演空间,政治家在这里表演它的权威和权力,就是秀,秀权力。富豪在表演它的财富;艺术家,建筑师表演它的自我,所以有奥运向前冲、快乐向前冲,它的根本动力是什么?就是欲望,欲望是一个城市话题的根本动力。我爱你,暧昧长沙!
拥抱暧昧!
魏春雨:我对长沙城市形态的评价是:长沙是长得很好,但不会打扮。“山水洲城”的天然骨架很好,可能口红涂艳了,眉毛画粗了,反倒毁了自然美。具体到长沙的城市形态问题,有两个方面值得关注:一是尺度,我们不要盲目求大,要注意小尺度营建;二是肌理,城市的肌理要细腻,城市形态要有层次,建筑空间要有层次,自然景观要有层次,要有点灰空间,要有“软”的东西,现在城市的界面太硬了,能不能做得软一点?或者暧昧一点。要把城市肌肤做得可以“呼吸”。一句话:尺度不要太大,肌理不要太硬,应该由大变小,由硬变软。
具体到城市空间形态,长沙有些缺失:
第一,我们没有支路系统,或者说不关注市井街巷,而能把文化承载下来的往往是街巷生活,是社会与文化的浮世绘,可能长沙人骨子里要面子,只关注了那层皮,导致我们的城市状态单一得很。日本城市传统与现代融合、并置,成功传承保护城市内起到关键作用,如东京有很多的街巷文化,东京人、京都人在小巷子里面,穿着和服、木屐在小巷里面享受他们的街巷文化,而我们没有。
第二,趋同与同质空间太多,而互补与反差空间不够,我真的感觉长沙缺乏细节,大家天天玩得很疯,酒吧里歌舞升平。但是,真正问起长沙的细节的时候,好像还是空的感觉。原来我们是巫文化和鬼文化比较粗犷一些,可是到了宋代,我们的理学仅仅框在岳麓书院,精英文化没有出来。理学和我们现在所讲的“所谓”湖湘文化好像格格不入,很奇怪的一个现象,我认为这是一个悖论,是一个矛盾。这样的话,我想我们一直是没有精琢城市的细节,建筑师做东西如果没有细节的话,对于这个城市来说,可能是一个灾难。我们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我们城市有一点街头巷尾,有一点传统的长长街巷,再加上有细节的话,我理想中的长沙可能就有城与市了,正如凯文•林奇在《城市意向》中所言,城市是由多种形态要素构成。所以,我还是坚持长沙是一个混沌的长沙,虽然在混沌中比较稳定,但是不暧昧,要想长沙能够暧昧起来,可能就要更加宽容与多元。
彭见明:什么是城市?我走了几个地方,走得不多,欧洲那种地方我不敢去,都市太大了我不想去,我觉得有种恐惧感。但是,没办法也跑过几个地方。前苏联解体的时候,我在俄罗斯呆了33天,一大堆莫斯科的人,每家每户开着很好的车子,一家人在草地上盖一个木房子,一到周日商店关门街上就没人了;美国也是这样的,美国成了家的人的房子一般都在离城市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的地方,就如同长沙人住在汨罗,住在湘潭。日本这么拥挤的国家,我说怎么就看不到几个人?这么一个小小的国家,人到哪里去了?中国的国土也算不小,怎么人就这么多?所以,什么是城市?我现在都产生了怀疑,我有一个亲戚住在洛杉矶,他上班120公里,相当于长沙到汨罗,晚上回去,白天来,他是这样的都市概念。我们像下饺子一样全部要下在长沙,我住在芙蓉路旁边,哎呀,那个人多啊,我写了一篇文章,我说这就是大家印象中的湖湘文化。我住的地方有全国最著名的夜宵摊子,体育馆那边,那些夜宵摊子啊,一到11点开始吃到凌晨4、5点,现在正是开始的时候,一开始就是一两百桌全部都摆在外面!我说过长沙人最开心的时候,最快乐的事情,最扬眉吐气的事情就是吃夜宵!一帮人,男人打着赤膊,女人穿着背心,槟榔渣子到处吐,然后喝酒碰杯,恼火就打架,打完以后又喝酒,喝酒吐痰,大声叫唤,然后到天亮满地是骨头、虾子的渣子,这就是我们湖南人,现在包括我们当代人津津乐道的夜宵文化、歌厅文化,把这个作为湖南长沙的一块招牌,我们自以为是有特色的,能够吸引广大市民的,那么和谐的一种吃法、玩法,以娱乐,以玩成为湖南长沙的特点,扬名海外。我还真看到还有一些老外也在这里吃,他慢慢也认同了长沙的现在的特色。所以,我无法总结一个这样的地方。我记得诸葛亮很早就说过,静以修身,静以养德。就是说要安静地修身。湖南人爱打架,先打了再说,嚼槟榔,喝酒大声划拳,喝酒打架。我觉得一个历史文化名城,一个真正的城市,它是应该有很好的行为和很好的道德,而且能够影响后代、传播未来。但是,我看不到,看不到静。可能城市很拥挤,假如人心幽静,照样是个好事情。

暧昧建筑:犹抱琵琶半遮面
老建筑:你的足迹去哪追寻?
谭克修:长沙的建筑和城市街道景观,一直备受诟病。作为城市历史和文化重要载体的老建筑,在长沙基本无迹可寻了。建筑的全新面貌,刷新了城市的感官。来自世界各地的建筑风格和新技术,打扮着这座城市。由于越来越多带有异域风情的建筑迎合着使用者的审美趣味,风格的倾向正呈现出愈演愈烈之势。当我们一方面高喊城市特色之时,长沙的面孔却在变得越来越暧昧?
殷昆仑:长沙老的建筑已经是无迹可寻了,说的是“文夕大火”,把半个长沙都烧掉了。其实,这是一种外表和形式上的稀缺。但是,我觉得它的思想和内涵,仍能影响到我们的今天,影响到我们每位建筑师的感触,影响到建筑创作。应该说思想上的东西、灵魂上的东西,长沙还是鲜活的。长沙之所以今天仍充满着活力,我认为应该和我们的文化底蕴和湖南的深义文化是分不开的,湖南的“霸蛮”、“敢为人先”、“忧患意识”,我以为这都是深义生硬文化的内容,我认为这种文化对今天的建筑创作和建筑湘军的崛起,仍然是一种强大的动力。所以,谈到长沙今天的文化复兴也好、建筑复兴也好,像以长沙历史名城名义上做的太平街改造和诸多历史街道的改造等等,这都是城市复兴中很宝贵的一部分,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我们的改造仅仅还停留在恢复和保护过程中,并没有像巴黎那样把很多新的东西融入进来,比如在历史街区里面融入新的景观,新的绿化空间,这在长沙还是缺少的。杨瑛博士做的坡子街改造,现在与最初方案有很大出入,这跟政府的监管、开发商的经济利益等等都有关系。长沙为什么还缺少兼容并创新性的东西,缺少本土的真正意义的现代建筑创作,这对于长沙这个有深厚底蕴的历史文化名城来说,我们的开发者、建筑师等都可以作些思考,做些深层次的思考。作为一个建筑师,对长沙文化的再创造过程中,我们应该有历史使命和责任感,要抱着我们的理想和追求,去创造新的文化。
罗 劲:小时候,奶奶家有一座天井,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知道那是家。那种旧时的记忆,城市建筑也好,风格也好,不是某一种建筑能够表现的,也不是某一个空间能表现的,而是一个城市的记忆来表现的,它是软性的,不是刚性的东西。所以我想,说到长沙的太平街也好,坡子街也好,这种模仿不能重建历史,历史有它的富有感染力的原因,是因为它有包容量,有信息量丰富着它。如果现在杨老师建一个房子,周边是熟悉的街的味道,这种氛围会感染我。建筑不会再拘泥于形式上的模仿。
所以,把湖湘文化套进去也好,不再提也好,将来一代人来看历史的话,他会觉得这段历史是完整的,是统一的。这个时间的色彩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我们不能把哪个吊脚楼搬到哪个地方,但是我们的建筑抹不掉时间的色彩。
我们现在可以梦幻,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因为这就是一个张扬的年代,每个年代有它的特定的时候,我们现在的建筑未来也会成为历史,当他们来评价我们这一段历史的时候,他们会说长沙城那段时间是那个样子的。
我认为任何建筑如果流传下去,它都是历史的见证,都融入了人们对那个时代的感情。圆明园和外滩一样,到今天他们富有感染力的原因,更多的并非在于其建筑学上的成就,而主要源于其包含历史的信息量。这也是我们今天总是看到那些热衷于重建鼓动者总是招致批评的原因,因为高明的模仿无法重建历史。古迹的真正价值是人们从中体味到的历史的沧桑。其实我们可以看到,中外古镇呈现的几乎是相同的情感意象。我们有理由相信当我们建起一幢大楼时,就已经在树立“风格”,构成“文化”,散布“情感”了。
因此,长沙既然古建筑保留下来的不多,暂且不妨鼓励梦幻张扬的建筑,我们可以探究的是一种意境。城市是一种复杂的综合体,城市的真实面貌或许我们永远不能真正掌握,它既是由钢筋水泥建造起来的真实的构造物,又是存在于记忆与想象中的幻象。在建筑的发展过程中,还有一种形成风格的趋势,我们容易想象:对于当时的人来说,他们时代的文化产物决不会像我们今天看到的那样统一。就像是欧洲的建筑,我们现在去看有一个完整的统一格调,在当时是存在着各种各样鲜明风格的。但是,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一旦某个时代成了历史,种种多样性就仿佛失去了意义,而共同特征就越来越重要了。
现代建筑:为什么,你总是踩着别人的脚跟?
坎 勒:对长沙的建筑印象如果让我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现代形态的落后建筑。理由有四:一、没有特色、更无标志性建筑;二、无创意与前瞻性;三、无艺术感;四、无细节处理与质感变化。因此长沙城市建筑虽然现代却不能给人留下美和新的印象。
讲长沙的建筑和我所学的专业是有关系的,就如同湖南有很多的画家,但是也很难产生当代艺术家,原因也是差不多的。现在很多当代艺术家,虽然是湖南人,但是他为什么要去北京?因为长沙没有很好的环境。说到长沙人“敢为人先”,这句话可以这么说。但是,“敢为人先”不是一句话,是一种行为,你是不是真正能够做到“敢为人先”,“敢为人先”的东西在哪里?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如果你从城市建设讲“敢为人先”的话,就没有一个标志性的建筑,能够让人感觉到你是走在全国前面,我们不说世界前面。那怎么会谈到“敢为人先”呢?你不敢去做梦,不敢去想象,不敢去创造,是一个没有创意的城市,是不能使人有梦幻的感觉的,也就不会使人真正愿意留下来,除了自己的房子在这里只能留在这里外,很多人都愿意去大理、丽江那么美的地方住啊!为什么人家愿意在这里留下来?我们现在这里工作,是没办法。但是,说到生活的人的话,可能很难感受到城市的温暖,城市可以让人留下来的理由太少太少了,这可能也是暧昧长沙的魅力所在,也是说不清道不明,你可能有一种希望,我们呆在这里有一种希望,希望长沙越变越好,越变越美丽,也许我们可以把这种希望留在未来,未来可以做梦。
“一个遗憾的建筑”!
坎 勒:长沙这个城市本身有不确定的意思在那里,很难说清楚。但是,如果拿长沙这个城市来讲的话,在座有很多的建筑师,我觉得对长沙的印象,实际上我住在长沙也没几年时间,我是2003年才调到中南大学来的,以前我在常德,在常德经常参加市政府举办的规划讨论会议和城市建设方面的讨论。
对长沙建筑的整体印象,应该是用“一个遗憾的建筑”来形容是比较恰当的。我为什么提出“一个遗憾的建筑”呢?我觉得在长沙来讲,作为我个人的观点啊,我觉得这里的建筑只有建筑,没有艺术,让我个人想象建筑应该有两个因素,第一个因素是它除了居住、办公等等功能性的作用以外,更重要的是我认为建筑应该是一个建筑师的作品,这个作品应该是凝聚了建筑师的创意。那么,这里面一个是建筑师的思想承载着建筑师对文化的诠释,也承载着建筑师的梦想,如果当这种梦想能够传递给我们在城市居住的人的话,我想这个建筑是应该给城市居住的人有最好的梦想,能够使人产生梦想的建筑,应该是比较好的建筑。但是,遗憾的是,在长沙我没有看到这种使人产生梦想的建筑。你面对这个建筑的时候,你可以有很多想象,你想像的翅膀可以任意驰骋,这是一个遗憾。建筑师应该是最有创意的,因为,我自己是个艺术家,我是这样要求我自己的,我在创作作品的时候,首先是不重复别人。
实际上我觉得没有亲近感,没有触摸感。安贝讲,建筑是要有温度的。建筑是一个和谐、自然的组合,这里面应该有人的气息在里面。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建筑师对建筑规划的空间营造,这一点做得不是很好,长沙缺少真正的空间营造,这种营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应该是与公共艺术有关的。但是,因为长沙不太注重这个东西,公共艺术不仅是可以欣赏的,可以观摩的,更重要的是能够享受的。今天,我在这里提出来的观点,我认为可以作为对未来的畅想,城市已经失去的不能再弥补,但是可以把握未来。为什么彭老师喜欢去山区自然景区去?还有很多人喜欢去大理、丽江、香格里拉?我刚从那里回来,我为什么喜欢呆在那个地方,除了有特色的建筑以外,丽江还保留了很古老的历史遗留下来的建筑特征,它同时也有新城,它的新城是在老城的外围建新城。这一点应该是所有城市的标准,当我们建一个新城的时候,我们不可能毁掉一个老城,应该是把老城该保留的东西保留,新城可以建设,可以往外围不停地延伸,我认为它既保留了历史,历史不是靠我们的想象的,它是可以阅读的,我们想象的东西不可能去阅读它,我们要能够亲眼看到它,这个东西才能真正地成为历史,成为留下来的永久雕塑,我认为长沙以后的建筑是可以弥补一些遗憾的。
暧昧建筑未尝不可
石 磊:讲到暧昧建筑,我的体会很深,每次从我们学校的新校区走的时候,旁边拆迁的房子一直放在那里,大门就大煞风景,给大门抹上了一层灰色。拆迁房又不像新的小区,又不像民房,一边建着环境很友好的小区,旁边是密度很大,间距很小,每家每户都是铁丝网的拆迁房,我希望这种暧昧建筑在长沙以后不要暧昧了。所以,这种暧昧应该少一些。至少这样的建筑品质还是要提高,这样会影响景观。
殷昆仑:“暧昧”这个词,使我联想到了中国画里黑白灰中的灰色调,我们建筑空间里称之为“灰空间”的,也都有暧昧的意义,它好像有不确定的、模糊的、过渡性等的意思。对应今天长沙的城市似乎也可以理解为这样一种状态。
建筑以它的时代和地缘的不同,构绘着人类不同群落生存的多样性,形成了我们记忆中的家园形象,长沙毫不例外。长沙也和中国许多其它城市一样,大量的城市街区在换上新装之后,都市的记忆,都市的特色,似乎也在逐渐地消褪,虽然长沙有千年学府之称的“岳麓书院”和“山水洲城”格局的城市名片,在现代的旧城改造中恢复和保护了像太平街、化龙池、潮宗街等一批历史古街巷,对于长沙这样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是值得称道之举。但我们也要注意到这座历史的城市以及街区,正在被越来越多的未经吸收和消化的建筑舶来品所充斥,人们在欣赏和追求西方生活方式的同时,有着西方殖民倾向的建筑几乎也在被全盘接收,当这种所谓国际的、时尚的、超前的后现代的等等各种建筑思潮冲击着这座城市的时候,长沙的城市面孔已不再是记忆中的那般熟悉,也没有了“乡愁”,她正变得愈加模糊起来和捉摸不定,这是否可以理解为一种“暧昧长沙”的时代,对于这座历史名城而言,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也许,这对于我们每一个建筑师来说,应有太多值得思考的问题……
肖志强:建筑是人在一定的时期为某种用途根据当时政治、经济、文化、材料、施工技术、管理水平等诸多因素,而打捏成的产物。无论如何说,建筑决不暧昧。
文夕大火毁去了长沙古代的遗存,后续的战火和战后落后的经济无法给长沙更多的添加。此后很长时间,建筑的设计方针是:经济,适用,在可能的条件下注意美观。既然如此,夫复何求。文革结束,经济得以发展,对建筑要求不断提高,开始注重建筑的美和历史文化。城市的领导者不断在催生标志建筑。其实标志也有相对性,在平庸中冒出个有特点的,也可以说是标志。个个是标志,成为更标志则极不容易。
前段时期要求长沙新建筑挖掘点地方特色,湖湘文化,成了我们当时工作的一个难点。我曾经想过,湘菜的形成较晚,无非是晚清的几个长沙官吏贪嘴,催促私家厨师研究出几个新菜。之后,厨师下海名噪一时,后有“湘菜”。
既然如此,有感湘西建筑颇有特色,何不借来装点装点。幸喜此事催促不紧。不然,长沙建筑可能会多点湘西元素,但未必可以说是长沙特色。如果株洲、湘潭也要去寻找地方特色,不知他们会如何做。
其实我们泱泱中华,统一已久,南北有差异,民族有差异,即是特色。硬性的要求各地去挖掘地方特色可能会出现做作的“暧昧”。
记得几年前,市里请了个境外公司做滨水规划,设计费四十七万美金。沿江的T字路口都加个大花坛,不知交通讯号如何设置?河西麓山前容积率均定为0.9以下,不知如何实施?外国设计师每次发言几分钟,翻译口译十几分钟,不知何故!?这是否是一种暧昧的过程!?
社会发展到今天,高科技使地球变成一个村,各种文化、各种思潮、各种技术相撞,必然会裂变,产生出不同的建筑来,也可以说是一种“暧昧”的建筑。我认为未必不是一种好事。
暧昧经济下的暧昧娱乐
携着“超女”“快男”向前冲
谭克修:长沙处在华中腹地,说是承东启西,贯通南北,实际上是不东不西,不南不北,难言区位优势。在国家区域经济战略中,先要开放东南沿海地区,再到西部大开发,再提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最后才注意到中部也要崛起。在中部,传统大佬城市也是武汉。好在长沙借了长株潭抱团发展之利,赶上了国家“两型社会”综合配套改革实验区这趟车。按说,宏观的政策瓶子已经领到了,我们往里面放入一些什么醋?传统的出版湘军,电视湘军在国内有了些名声,但基本上是拿来赚吆喝为主的。长沙的GDP总量一直徘徊在国内省会城市中游水平。除了两个重工企业、一个烟厂,明星企业少之又少。中部崛起,长沙的核心增长极在哪里?靠商业服务、娱乐等第三产业的发育?
长沙的娱乐业倒是发达。先是“歌厅文化”、“酒吧文化”蔚然成风。后来,长沙人玩上了电视,玩起了“超女”、“快男”,还带领全国人民一起玩。对于以曾国藩、谭嗣同、蔡锷、毛泽东等非娱乐人物为骄傲的长沙人来说,娱乐绝非本质,娱乐也不是他们的精神传承的核心部分。但现在,长沙又似乎成了一座娱乐之都。这有点后现代的意思。在这个和平的、相对贫乏的年代,我们是否应该为长沙的娱乐精神而鼓掌?
坎 勒:我到了丽江,和一个云南人聊天,我问他你对湖南人了解吗?他说他喜欢看湖南卫视,最喜欢看奥运向前冲。后来,我凡是碰到外地人都问这个问题,都说看湖南卫视最多,现在最喜欢看奥运向前冲。他们都说奥运向前冲这个节目有4亿人在看,仅次于春晚,广播里面是这样讲的。
蒋涤非:我们现在的“快男”、“超女”,娱乐文化这一块是全国领先的。但是,湖南本土的文化特征性还是很强的,它有世界性和地域性之间的思想碰撞交混。
当代的娱乐透出的就是一种表层次的文化,娱乐不需要深刻。中国缺浅层次的、表面的娱乐。
谭克修:是的,比如青歌赛看起来很高雅,很严肃,但是被“超女”打败得落花流水,他们出来的歌手所产生的经济效应,和李宇春、周笔畅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主要它的受众太少了,不符合当代受众的娱乐需要,可能就是很专业的人,加上一些老年人在看。
冷峻峰:我觉得,长沙的娱乐业和长沙市民消费追求应该是有关联的。因为,长沙是低收入、高消费城市,在全国来讲就是说长沙人会过日子,口袋里有多少钱先去享受生活,这种状态反映到了娱乐业上。我们在接触很多外国人的时候,很多外国人都说长沙人很会过日子,长沙人口袋里有多少钱,甚至在花完后还去透支消费。我觉得娱乐业和长沙人的消费心理、消费需求有关联。我觉得这种娱乐,应该说是我们生活经历了多年的一种解放,这种解放使我们的生活多样化了,娱乐业让人们在工作、生活之余有一个放松,这个方面长沙在全国起到了领军作用。
石 磊:我们知道有一本书叫《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的真理》。其实,我觉得长沙更加复杂,我对“暧昧长沙”的解读正是城市的复杂性,因为有这么多的复杂,才会有前面那么多的话题。那么,我觉得娱乐更有它的复杂性了,长沙的暧昧体现得更加的清晰。
一方面以湖南卫视为首的娱乐业,“快男”、“超女”的发展就有了实践证明;另外一方面是长沙满街的KTV,实际上这种复杂性里面反映了长沙娱乐的低俗,甚至是暧昧的娱乐消费,这也是一种复杂性。然后,讲到建筑,既然城市有复杂性,那么建筑肯定也有复杂性,本身一个城市形象、一个建筑,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建筑师一厢情愿的,它有很多因素,包括经济因素、政府因素等等,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它的复杂性。
我解读暧昧就引申出了复杂性,我们为什么要炒作这个话题,也是希望通过这个话题给予长沙建筑一些好的思路,在我的理解就是一种梦幻、一种愿景。其实,这个梦我认为也是一种希望。讲经济举个例子,魏老师对三一重工也很熟,1997年我到长沙来,魏老师带我一起去了,那时候产值不到1个亿,产值到了5个亿的时候,他们说五年之后要发展到50个亿,这个事谁敢想?
我们都不敢想象50亿,之后又说要达到100亿、500亿,都实现了。现在他们还说五年之内要做到1000个亿。今天,我们把“暧昧长沙”当做一个梦想,只要有了梦想就有了希望,只要有了梦想才能延续“两型社会”、宜居城市的梦想。
彭见明:娱乐业跟好吃好玩,什么洗脚唱歌,这些成为湖南的一种风气,全国知名。从经济的利益,从电视台的生存之道来说是很有必要的,暂时的经济发展推动文化产业的发展也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有一个很大隐患,当这种很不普及的、很广泛的娱乐文化渗透到一代又一代人,一打开电视就想找好玩的精神,必然是对民族精神的一种巨大损害,产生惰性、颓废、不作为等等,是一个很大的隐患,是一个民族的隐患,这是我的个人观点。
肖志强:我谈一句。我的女儿和女婿都在电视台,去年我的女婿在搞一个新的栏目,搞来搞去不行,撤掉了。我说你能不能搞一个别的栏目?湖南有这么多历史文人,有这么多历史文化,你去剖析,专门去做这个东西。他说好是好,但是要求太高,经济效应也太少了。大家现在看奥运向前冲这么多人看,制作成本那么低,这也是一种利益驱使。
彭见明:一句话,利益驱使,并不是民族需要、人民需要、国家需要,是短暂的利益驱使造成了娱乐业没有别的目的。你如果撇开经济,你要做一个像样的事情,做一个经典的节目太难了。
罗 劲:长沙人和其他城市的人不一样,他们不懈地追求新鲜的东西,开放地将它纳入自己的文化范畴,却又别具一格。在长沙,似乎没有纯粹的,没有原汁原味的东西,也许我们永远读不懂长沙人,他的海纳百川的包容里,永远固执的守护着自己的东西,有一种倔强的精神。我的外祖母家是长沙四怡堂开创者。在那一辈的女人中就读书明理,学以致用,有大家的风范。外祖母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不要向困难低头。现代年轻人文化的弱化不知从何而起,但我从真正的长沙人身上看到的是宽阔的包容心。外祖母从小受的是传统的教育,但是却抵抗裹小脚,所以大脚的外祖母以其大气而雍容的气度走出封建的桎枯。在她年迈的的时候又开始喜欢三毛和《读者》,喜欢关心我们谈论的国家大事,从她身上我看到一种骨子里的包容和开放。
一个不崇尚英雄的民族是没有前途的民族,湖南人常常表现出来的性格与实质的追求并不一致。内心其实是非常崇尚英雄的。战斗时第一个拿起枪,天下太平时会把内心的快乐和幽默充分表达出来。就好像娱乐时拿起话筒让全国人民开心。这都是非常有意思的巧合,这种与生俱来的幽默感和浪漫的革命精神有着独特的魅力。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冷峻峰:首先,我要说明的是经济本身也是暧昧的,最明显的是股市,哪个获得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家,也不能肯定经济的走向是怎样的。长沙在经济发展过程中,也有暧昧的状态和经过。政府前些年要大力扶持信息产业,信息产业怎么样扶持也比不上深圳、上海、北京、杭州,相反那些没有扶持的产业,像重工业机械,在世界上的名气大过了德国,在全国知名的大型企业有三家,中联重科、三一重工、山河智能,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信息不完全,信息不对称,这就是经济的特点,长沙的经济也是这样一个特点。
长沙本身的经济发展。从我们国家大的方面来讲的话,我们国家有三大地带,一是沿海发达地区,一是西部比较不发达地区,还有我们处在中间的中部地区。长沙正因为处在中部地区,它的经济在全国排位里面,既比不上沿海的发达城市,像上海、北京、深圳,但它又比西部的一些省会城市要强,排在第12位,在省会城市里面,长沙大概在7~9位中间徘徊。长沙的经济尽管比不上沿海的发达城市,但是长沙自己和自己比的话,长沙的经济发展还是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第一,最近几年,长沙的经济总量增加得还是比较快的,去年长沙的GDP国内生产总值超过了2000亿,达到了2190亿,财政收入是262亿;长沙2004年的时候GDP只有1108亿,财政收入只有115亿,它四年之后就翻了一番。
第二,我觉得长沙最近几年的工业经济成长得比较快。一个重要原因是政府有一个正确的发展战略,在2001年的时候,市委市政府当时提出要兴工强市,所以长沙市的工业经济一路飙升。从原来不到700亿的工业总产值,现在达到了2000多亿,并且形成了六大产业集群,这是有目共睹的。
第三,长沙的文化产业发展比较好,这可能跟我们有深厚的湖湘文化底蕴有关系。广播、电视、出版、娱乐、动漫比较发达,有所谓的电视湘军、出版湘军、文学湘军,还有一大批著名品牌,像动漫蓝猫、“超女”、“快男”等等,文化产业还是挺不错的,2006年的增加值达到了171亿。长沙的优势是科教文化实力比较强,很多著名的科技成果出在长沙,如试管婴儿、高速计算机,长沙的高新技术产业在中部地区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此外,长株潭城市群被国家批准为“两型社会”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长沙现在正在做大河西先导区,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手笔,相当于用15年的时间再造一个新长沙,总面积有1200km2,相当于长沙再造一个新的城区,我认为大河西是长沙的希望所在。
魏春雨:长沙现在的经济要关注几点:
第一要承接长三角、珠三角的产业转移,对长沙来讲可能是件好事,也可能是件坏事,到底是好是坏,要看我们怎么样去做这些事情,我们拭目以待。
第二,长沙现在要适当地限制一些能耗高的中小企业进来,包括矿产资源类、耗损类、劳动密集型的企业,如果靠这些拉动GDP的发展,我觉得宁可不增长。
第三,长沙的政府要扶持一下几个大的企业。因为,韩国有这样的经营,不管是大宇也好,三星也好,还是现代也好,都曾依靠政府在市场、技术、金融方面全力扶持。长沙有这样的好企业,尤其是长沙的机械行业,像中联重科、三一重工,远大空调,我觉得湖南要使这种大型企业真正有辐射性,形成产业链,可能比在湖南全部铺开乡、镇、村办企业好很多,我一直反对做乡镇办小企业、家庭小作坊,因为它们能耗高,产出低,环境污染大。
第四,湖南有文化湘军,湖南的娱乐产业不要玩一下,乐完就没有了,要像好莱坞一样如果有一个大片出来,就有一条龙的产业,整个行业都是滚动的。我们现在的副产品不是很多,基本上长沙娱乐产业比较多,GDP是增长了,但是没有产生积累效应。所以,我们的经济和城市建筑一样,需要积累,真正吃光喝光花光,最后还是原地踏步。
我爱你!暧昧长沙!
杨建觉:如果把暧昧这个词抛出来,也许只代表在座朋友们的一种信念和期待,就是这个城市能不能再宽容一点,能不能不那么黑白分明一点。刚才龚总谈到我们可能是狭义的,是多元的、是暧昧的,是宏观的,广义的,我们还真是非常武断的、霸道的、毫不留情的、革命式的红色经典遍布全城的状态。魏老师做了很多贡献,为长沙创造了很多黑房子,我也做了几个“疑似”黑房子。但是,城市发展到今天,有政治家告诉我们,这个城市不能再黑了,必须阳光起来,明媚起来。黑还是白,这需要时间考验和证明,但是,如果社会与媒体有一种宽容,让这一代城市的建筑、景观、雕塑自由地去想、去做,去碰钉子,去受批判,我想,这个城市就开始变得暧昧起来,暧昧就是自恋,就是自爱,就是个性,这个城市就有了活力,就有了艺术生活的可持续发展。
周湘华:臭豆腐、米粉、口味蛇、油爆虾……种种或麻辣香鲜或怪异冲鼻的气味混杂成长沙的城市味道,暧昧不清又热气腾腾。那长沙建筑规划设计又是一个什么样的面貌呢?答案仿佛也一样云里雾里,不辩好坏,或许这就是长沙的城市魅力或个性吧。但如果有外地朋友问长沙有什么值得一去或欣赏的个性化建筑吗?常常又吱唔半天,文不对题的说“桔子洲、岳麓山……吧”,这些是建筑吗?这些只是长沙城硕果仅存的所谓人文风景吧。而现在岳麓山也被城市道路围合成截肢的一座孤岛了,且又常常暧昧不清的笼罩在长沙城的一片灰蒙蒙的尘雾之中。
最近读了一本杨里昂、彭国梁先生著的《消逝的长沙风景》一书,过去的长沙城又在历史的烟云中显现出一丝痕迹,在发黄的老照片中一点点诉说着曾经有过的繁荣。老城墙、青石板、水府庙,那时的长沙仿佛是有着个性的。或许曾经的个性是存在于想像之中的,而现在的城市个性在扩张中,在一片城市繁荣的建设中越来越暧昧不清。“文明城市建设,整齐划一的广告牌”是否能给长沙城带来一线个性的呼唤呢?如果再出一本《现在的长沙风景》一书,如果不粉饰、不化妆,又会是什么面目呈现世人呢?
长沙在歌舞升平中,在努力发展的同时,能否辨清前行的方向,重新塑造出城市的修改呢?“历史文化名城”称号也不过是一块遮羞布,长沙确实太缺乏个性,太缺少特色了,长沙太需要表现出“敢为人先”的气势,明确城市发展定位的方向了。明确了,不变化了,那么暧昧也不会只是指长沙的歌厅文化、市井文化的“情色”一面,而更多的呈现出多元文化,包容而又富有情趣。有亮色的城市个性,长沙城市建筑的色彩也不会“非黑即白”的不确定,而显现出明确的色彩倾向,期待着……
曾益海:杨教授谈到的黑房子,其实是长沙本土的建筑师对我们这座城市的不自觉的贡献。为什么魏教授的黑房子出来之后有人跟着黑,并且想一黑到底?我想这里不是简单的明星效应或者从众心理。而是这座城市的文化和气候因素的催化作用。我们无须从历史教科书里去研究楚汉名城,只要到湖南省博物馆去瞻仰一下马王堆出土的汉代漆器,看看漆器上锃亮的黑底上绚丽的纹饰,马上就能理解黑房子的历史文化底蕴了。另一个是气候因素。那些廉价的浅色外墙涂料和磁砖无法和长沙的酸雨环境抗衡。刚用上还鲜亮,不到一两年就褪色了,总是让建筑师为外墙的变脸捏一把汗。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先让它变黑,它就没法再变了。黑房子的出现是有文化和气候的原因。果真让我们这座城市的底色变成黑色,我们涂抹的彩色会更灿烂。这座城市也许因此延续历史文化气质,彰显我们这座南方城市独特的浪漫的巫文化的余韵。
杨 瑛:长沙这个地方我认为是宜居的,起码在思想和文化上是自由的,自由就有自在,没有这些东西的存在,你就没有办法去维持一个鼎盛的文化,这是我认为,我们在湖湘土地上应该感觉到非常好的东西。所以,我们的娱乐业也好,娱乐文化也好,要比其他地方发展得更好,一是和基本条件有关,二是和湖南人的性格有关系,蛮不蛮的不说,我觉得北方人更蛮,几句话说不好拳头就上来了。还有动漫啊,现在是数字时代啊,以前我也做了涂鸦,在电脑里面进行扫描,儿童看世界和成人看世界是不一样的,把他们的感觉贴上去,其实也有一些意思。现在又拓展道路,原本非常好的植被,现在就变成了塑料栏杆,现在加塑料栏杆就如同建筑商加铁窗户,是对长沙人文化素质的亵渎,也是对长沙人们的亵渎,感觉你这个城市所有人的品质就不行啊。还有那些门面招牌都已经改成同一风格了,要统一啊!当然,这样做了感觉城市还是充满活力了,它在不断地变,给人有新鲜感。

走向“暖昧”的暖昧阶段
蒋涤非:应该说,整个当代世界城市都在走向暧昧。因为,当代世界不像我们在早期那样完全泾渭分明,早期现代化的世界是在机器的主导下,以功能的状态存在,城市形态的空间逻辑是清晰的。而在我们目前所处的信息化时代、数字化时代的城市状态,本身我认为就是一种暧昧的状态,当代世界在走向暧昧,城市文化、城市形态,人的生存状态都在走向暧昧。比如,当代的娱乐透出的就是一种表层次的文化,娱乐不需要深刻。长沙的娱乐就是浅层次的娱乐,它没有深度,消解中心,快乐至上、娱乐至死,这就是一种暧昧状态。
我觉得湖南的建筑,从传统民居开始,一直就没有很明显的特征性,传统的建筑风格一直就很暧昧,这首先是因为处于暧昧气候的前提下,而现代的长沙建筑我觉得也很暧昧,这表现在模仿多元的风格,比如,现代、后现代、解构、建构、西洋古典、中国传统等等,多元杂存,我觉得这种建筑的暧昧性,以前暧昧,现在暧昧,还将暧昧下去!
然而当代世界,许多城市仍有诸多背离“暧昧”的倾向!
比如,很多现代城市都很明显的功能分区,景观和人的行为处于分离状态。我们的住宅区很大,内在功能很丰富,却处于与城市功能分离状态,是纯粹的住区,而不是社区,社区是一种与城市渗透的很混杂的居住状态。我们现在很多大型的居住区的开发都走的是功能纯化的路径。
很多城市的城市规划或城市建设,都还是以汽车交通为主要疏解目标来加以经营的,这强化了城市各个功能区块的纯化或者说分离状态,这是一种反“暧昧”的倾向。
另外,中国是一个非常重管理的国度。我们的城市计划,对城市的约束力,最后都要落实到管理和规划上来,对城市经济、产业化而言,几乎以市场经济为主导,城市政府的作用是辅助性的,当代城市政府领导力、执行力主要体现在城市规划、城市建设、城市管理的建树上!当代中国城市规划管理在进一步加强,这使我们的城市建设特别要注意避免出现功能强化后的分离状态。这也是一种逆“暧昧”的倾向!
整个当代世界的生存状态、科学技术发展状态都在向后现代化、信息化转移,湖南也在谈承接沿海城市的产业转移,从重工业和污染工业,走向信息产业、创新产业发展。实际上也就是从现代化的工业化向后现代的工业状态转移,而我们的城市管理、建设思维都还处于渠化和分离状态,是一种对恃的状态。
长沙真是一个完全暧昧的城市吗?处于这种当代世界环境中的一个城市,我觉得长沙也是不完全的,仍然缺乏暧昧空间。目前长沙的生活空间,中小尺度的空间比较少,中小尺度的空间容易营造成暧昧空间,中小尺度的空间,比如,骑楼等灰空间,街巷空间,步行街区等等,这是一种生活性的空间、一种活力空间!长沙的这种暧昧空间还可进一步强化,因此,也可以说长沙正在走向“暧昧”的暧昧阶段!

结 语
谭克修:今天从经济、文化、建筑等各个方面有高度、有深度的解读长沙,好像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清楚的、被肢解的长沙,但是把它们和在一起,我又开始迷糊——原来长沙生来“暧昧”。这是我们城市的特质,更是长沙的机遇,希望长沙借此能发展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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