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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7-02 15:3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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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艺术家工作室
王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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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艺术家工作室
撰文 王受之
最近艺术家村、创意产业基地的项目特别多，从北京开始，蔓延到全国各个城市。因为制造业日益退潮，创意产业成了好多地方政府的主要发展诉求，因而项目也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了。最近去了一次桂林开项目会议，商讨的内容居然是在那里建造一个艺术家村。但事实上，艺术家村、创意产业基地的形成需要多方面的条件综合促成，而并非政府、开发商可以自己完成的。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间，我曾经去过好多城市中的艺术家村、画廊区、创意产业园区，比如纽约的SOHO，洛杉矶的拉古纳海滩（Laguna Beach）等。这些园区之所以能够存在，是综合条件促成的，感觉大部分都比较偏商业，文化就显得弱势一点了。越是出名的，艺术家、创意产业凝聚越少，而名牌商业集中，往往造成劣胜优退的情况，因此很警觉艺术家村的发展情况。
在美国，单纯艺术家的聚集中心不少，但在城市中心的比较少。市中心的艺术家村、创意产业园大多数是历史形成的，而不是最近打造的。我知道的现在的群落，以纽约最集中，其他大城市，比如芝加哥、洛杉矶、旧金山、波士顿等等也有类似的群落，但都不及纽约密集。除了纽约市内的SOHO、切尔西（Chelsea，原来是纽约曼哈顿的屠宰场，后来因为廉价，艺术家迁入做工作室，形成氛围，之后价格日益高涨，艺术家也都纷纷迁出了）这些地方，还有最近刚刚冒出来没有多久的诺霍（Noho）。
SOHO是纽约曼克顿内的一个区域，大约由北面的Houston街、东面的Bowery街、南面的运河街与西面的第六大道为界。索霍 它在1960~1970年代开始出名，原因是一群艺术家被此区的廉价租金吸引，开始进驻租用渐渐荒废的工厂，改造成办公室及摄影工作室，其邻近区域也在其后的数十年内急速发展。最后，真正的艺术家又渐渐搬走，余下艺术馆、精品店、特色餐厅及年青专业人士留守。1991年，我到纽约去，当时陈丹青在42街附近租了一个很小的画室。我们在画室聊天，谈到SOHO被时尚商业挤占，他十分忿忿不平，抱怨名牌商业把这么优秀的艺术家聚集地给毁了。我后来自己去SOHO 看，的确如此，名牌店林立，艺术家都因为铺租太贵，而迁移到附近的诺霍和切尔西去了。当然，还是有好多非常精彩的画廊，但是如果说要维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种纯粹文化、艺术的气息，我看是没有可能了。SOHO出了个安迪·沃霍尔，是很多人挂在口上讲的轶事。沃霍尔在纽约换过五次工作室，他称自己的工作室为“工厂”（factory），这些“工厂”除了做画室之外，还主办各种活动——拍电影、摄影、人体表演、晚上通宵达旦的狂欢---抽大麻、酗酒、性行为无所不有，用世俗的眼光来说，是很乱的一个窝，因此也特别大，家具破烂，凳子都是缺腿的，到处都是油漆，连天花板都好像打过仗一样。当时国内的前卫艺术刚刚冒头，我想国内年轻艺术家会很喜欢他的这几个“工厂”的。
虽然SOHO的氛围受到很多人喜欢，但如今寸土尺金的价码已经不是一般艺术家可以问津的了。现在纽约的艺术村、创意产业园区基本都在城郊。艺术家一般喜欢比较清静的工作环境，因此往往在市郊聚集。美国的艺术家工作室是以群落形成的，著名的艺术家往往把工作室放在一起，好往来，也方便经纪人来看作品。纽约外围的艺术家工作室群落中，比较重要的在纽约州Suffolk县南汉普顿（Southampton）和水磨（Water Mill）等地周围。这里距纽约不远，但完全是一派自然景观，空气清新，交通方便，因此长期以来都是纽约成功艺术家的聚居地。另一个中心在纽约附近的斯普林（Spring），也是大师群集，包括已经过时的大名鼎鼎的Willem de Kooning，他的工作室还保留着原样。21世纪以来，出名的画家的市场运作日益纯熟，因此收入也高起来。纽约外围原来很便宜，我在1980年代去那边看里亨斯坦、沃霍尔的工作室，附近很大的农舍，连谷仓、车房在一起，也就10来万美元，现在因为大艺术家趋之若骛，房价水涨船高，过百万的有的是，已经不是刚刚出道的艺术家可以住的了。
类似的地方还有几个，我们称之为创意园，而“工作室”则是另一种形态。这个词来自英语“studio”，有点难翻译，因为它一方面可以是指工作空间，特别是艺术家、设计师的工作空间；但同时也是一种单房的住宅形式，指那种只有一个大房间，厨卫都包括在里面的住宅单位。那些仓库改造成studio的工作和居住混合的空间，就叫loft，如果比较大，改做几个空间，把住的和工作的地方分开，在艺术家和设计师中很流行。早年见到的都是1960年代的几个大师的工作室，基本都在纽约的曼哈顿，那里好多高层的公寓大楼都是20世纪前半叶建造的，空间大，层高高，一般都有六七米，现在的住宅绝对没这么高了。而且建筑都是钢筋水泥的，很坚实，电梯也大，可以上下搬运东西。曼哈顿中城、下城都有这样的工作室，上东城比较高级一点，艺术家不好晚上闹，所以反而比较少人在那里开工作室。
工作室一般对艺术家来说就叫画室了，国内现在讲如何装修才象工作室，其实最主要的倒不是装修，而是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必须艺术家扎堆，才成气候，画商和艺术代理人找作品也比较方便，附近一定有大城市，便于展览和销售；二是工作室必须内部空间高大，才能够形成氛围。至于如何装修，工作室是工作用的，自然宽敞为主，无需弄虚作假地扮酷，随意而为、舒服自在比矫揉造作的装修好得多。如果不得已要住在里面，注意起居和工作分开，不要弄得配偶好像整天在跟你上班一样。我看了好多美国大师的工作室，其实都仅仅是大，方便，装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真正特别的工作室，都是设计师的，因为他们的工作室其实是公司业务所在地，拿来谈生意的，要表现自己的品味，还有员工上班，一般在城市内部，和艺术家的工作室就不是一类了。
工作室在功能上也有分别，一种是艺术家纯粹拿来做创作空间的，不对外，作品创作好了拿去画廊展销，抽象表现主义的大师Jackson Pollock在纽约长岛的工作室就属于这类，就在住宅旁边的车库里，随便怎么乱都无所谓，反正不接待外人。需要单独设立创作空间的艺术家，主要是做装置、概念艺术、现代雕塑的那些，作品尺寸巨大，并且全部是金属焊接、翻铸的，因此工作室也就需要特别大并且远离居民区的。这样的工作室等同于工厂，可以翻砂、焊接，机械也很多。当然，如果收入不多，也可以租厂房用。
第二种是创作空间与生活空间合一，Marcel Duchamp在纽约格林威治村（Greenwich Village）的工作室就是这种类型的，在自己的公寓中隔出一个大房间做工作室。这类工作室比较适合画家，因为画家要求的空间比较有限。波普艺术大师Kenneth Noland的工作室和家都在新英格兰，外观上看是一栋貌不惊人的民房，里面隔出一个大空间画画。画室干干净净、井井有条，我特别喜欢。我从来不认为大艺术家的画室就必须是肮脏、杂乱无章的。
前几年看见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上海艺术家工作室》丛书中提到：根据保守的估计，中国艺术家工作室已经在10万户以上。仅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四个城市的工作室数量，就占了总量的80％。我看了有点吃惊，不过一个13亿人口的国家，这个数目也是合理的。当然这个数据里包括了艺术家、建筑、室内、产品、时装、平面等设计师，并非单指艺术家。现在了解到要在一些不那么有综合条件的地方建造艺术家村、创意产业园区，我总有点惴惴。因为自己见得多了，就知道这些艺术家村不是能够规划出来的，而是艺术家自由聚合的群落，背后的自然规律不容易把握，希望主事者能够三思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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